“啪。”權星淵把一張留影留聲符扔在杜蘭真面前的桌子上,大搖大擺地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臉上擺著虛假的熱情笑容,試圖將他冷酷的本質隱藏在親切的神情下,“杜師妹,上次我們講到了你從女郎峰離開,這次,請你接著講下去,你是怎么到望云閣的?”
杜蘭真冷漠地望著他,她討厭面前這個人,或者說,她對面前這個人有一種隱隱的憎惡感。這也許就是天生的立場對立,畢竟,當你十余年未歸宗門,好不容易榮譽加身、衣錦還鄉的時候,剛一見到自家師尊,師尊身后跟著的小青年就忽然對你開口說“杜師妹回來了,煩請跟我們走一趟”,相信無論是誰,見了這個人都會厭煩。
這不是杜蘭真第一次見到權星淵。自從她回到始寧峰就被權星淵帶到奉規堂享受高規格單人盤問流程,在過去的三天里被反復盤問有關于過去十五年至今的每一樁事。
在第一天的第一遍盤問后,杜蘭真似笑非笑地望著權星淵,“權師兄不會拿我當犯人審問吧?”
“怎么會?”權星淵露出詫異來——這種神情在他臉上很禮貌,也很虛假,“只是向杜師妹了解一下情況而已,至于審問?沒有的事。”
事實證明,他有。
第三天的第七遍盤問,杜蘭真決定繼續保持自己的風度,權星淵裝,她就要比權星淵更裝——不就是裝腔作勢嗎?她這十五年最會的就是裝腔作勢。
杜蘭真朝權星淵露出一個柔情嫵媚、虛偽做作的笑容,成功地在他眼里看到了和自己見到他時同樣被惡心到的厭惡,心情好了很多,溫柔地答道,“權師兄還有什么問題嗎?”
這世上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就互相看對眼了,也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就是互相看不順眼,權星淵和杜蘭真無疑就是后者了。這兩人同樣外貌出眾,同樣資質不凡,但這并不是他們互相看不順眼的原因——畢竟,這在極塵宗是一個很平常的條件,以此篩選完全可以挑出一大群人。而且,這兩個人完全不是一輩的人。
讓權星淵和杜蘭真在始寧峰第一次見面就決定討厭對方,自然是雙方一見面便顯而易見的虛偽。
三天前,權星淵站在須晨真君身后,見到杜蘭真,帶著那種禮貌而冷酷,偏偏要強作親和熱情的笑容,文質彬彬地朝她點頭,“杜師妹回來了,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如果說這句話能在哪些人嘴里聽到,那一定是奉規堂的人無疑了。平時奉規堂的人和其他極塵宗弟子相交,沒人覺得他們有什么不同,但當他們穿上奉規堂的制服,彬彬有禮地請你和他們走一趟,你會發現他們是你在極塵宗最不想見到的人。最要命的是,你甚至都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么!
杜蘭真條件反射性地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迷惑地望著權星淵,“這位師兄是?”
“在下權星淵,找師妹有些事情想問。”權星淵禮貌地笑著,眼睛卻仿佛在對杜蘭真說“你跑不掉的”。
權星淵!這個名字對于所有極塵宗弟子來說實在是太熟了。這是奉規堂三大常執事之一,也是所有觸犯了宗門規矩的弟子絕對不想對上的噩夢。他比之杜蘭真之前見過、拘押董無命的于笑關來說,修為手段略有不如,也比于笑關稍微年輕些,因此在奉規堂的地位也不如于笑關。但比起平時笑面爽朗,動手追魂奪命的于笑關,權星淵又是另一種難纏。
權星淵看上去比于笑關更加彬彬有禮,但人們多半被他禮貌的外表所欺騙,看不到他彬彬有禮下的冷漠審視,那禮貌的態度只是他用以偽裝、更好的誘使人信任他的面具罷了。
“權師兄有什么想問小妹我的?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也免得再多跑一趟了。”杜蘭真不知道自己是憑什么引得這樣一座大神特地前來,但她可以確定自己不想進奉規堂里走一趟,因此笑意盈盈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