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鈺將她神情的變化看在眼中,很突然的,之前那個縈繞在心頭良久的問題又不想問了。
然衛(wèi)若衣還在等著他的回答。
厲鈺笑了笑“我們成親這么久了,一直也沒給岳父大人送過禮,所以想問問你他的生辰是什么時候。”
原來是這個。
“父親的生辰在五月十九。”衛(wèi)若衣算算日子“你不提我都忘了,只剩個把月的時間了!”
衛(wèi)若衣站起身,這幾個月發(fā)生了太多事,安生日子都少,她還真忘了父親生辰。
生辰禮,該準備什么好?
“別急別急。”厲鈺拉住她“岳父學富五車,滿腹經(jīng)綸,或者我們投其所好,送些字畫古玩給他?我知曉一個地方,可以買到名家孤品。”
說起這個衛(wèi)若衣滿臉苦澀“夫君,這沒用的,父親這個讀書人跟別人不太一樣。”
“嗯?”
“他雖然讀書,但是他從不喜歡將自己合到文人的群中去,認為讀書和思考該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生平最恨沽名釣譽,追逐風尚之人,我記得他剛當上太傅那一年,恰好趕上他的生辰,京中官僚還有他的門生們?yōu)榱送端茫土撕枚嚯y得一見的字畫來,哦……”
衛(wèi)若衣想起什么來,補充道“除了他們,還有好幾個王爺也送了,當時衛(wèi)府的花廳直接被堆滿了,院子里還放了不少,家里的下人拿著禮單念了整整一天才念完。”
“然后呢?”
“然后啊……”衛(wèi)若衣笑了笑“父親當時聽了沒幾個,直接把所有的賓客都攔在了花廳外,然后讓下人站在門口念,念完了之后,又一樣一樣的把東西退給他們。
還特別嚴肅的把所有人批評了一頓,勒令他們往后不準再送超過五兩銀子的東西進衛(wèi)府,否則直接把禮單念出來給全京城的人聽。”
說到這里,她眸中笑意多了幾分“最后你猜怎么著?”
“嗯?”
“最后所有送禮超過五兩的賓客,每人重新送,要么當場作一首詩,要么寫詞,要么寫字,要么撫琴,年紀小的寫不出來背別人的也成,反正必須自己親自來,等父親點頭過了關才能進花廳。”
“……”厲鈺默了默,感嘆“不愧,是岳父大人。”
可不是。
父親脾氣雖然臭,但是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背離過自己的堅持。
是這世間,難得的一個如彩虹一般絢爛的人。
京都遍地是官,在京都待得久了,人人都自帶一股圓滑勁兒,做事都會留著些情面,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偏偏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竟然出了父親這么一個人。
格格不入,但是位高權重,讓人拿他一丁點辦法都沒有。
生辰宴的事情發(fā)生的時候她剛剛被接回衛(wèi)府不久,滿耳聽到的都是下人們對父親的議論,讓她對這個陌生的父親又懼又怕,直到某一天,她受了委屈躲到后院哭,正好被父親撞見。
她不敢跟他說話,父親也不是一個知道跟女兒交流的人,最后還是她抽抽搭搭的問他,為什么不收那些東西。
壯著膽子提了這么一個問題,也是她當時唯一知道的,跟父親有關的問題。
本來也沒想過會被回答。
可是父親不僅回答了,還回答的很認真。
他當時說的話,她至今記得。
他說,字畫古玩,皆是死物。
懂行之人偶爾欣賞也就罷了,偏偏有人劍走偏鋒,叫齊楚慢慢的形成了一股歪風邪氣。
互相以此攀比者有之,借以彰顯自己者有之,因此而洋洋得意亦有之。
可回歸其本身,所謂名家,也不過是個人。
名家手筆,也只是人的手筆,頂多是這個人于此道比絕大多數(shù)人厲害些。
然已經(jīng)作古的人寫出來的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