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他覺得胡惟庸是個人才,做事謹慎又懂得察言觀色,所以他給他創造機會,一直提拔他。
但是,胡惟庸的權力越大,李善長就越害怕。他不是怕胡惟庸會壓制他,而是怕哪一天胡惟庸闖出的禍會連累自己。
李善長知道朱元璋的厲害,沒有人可以撼動他的皇位。
他也暗示過胡惟庸不要有異心,但是胡惟庸不以為然,反倒勸說李善長提防朱元璋疑心太重,誅殺功臣波及到他。
言下之意就是只有和他站在一條戰線上才可以高枕無憂。
李誠意將畫卷慢慢展開。
這是一幅縱一尺多,橫三丈多的畫。由唐人吳道子所做,名為《送子天王圖》。
此畫乃是吳道子根據佛典《瑞應本起經》繪畫而成。
在這幅畫卷尚未完展開時,李善長只用余光就已認出了這幅畫。
“吳道子的《送子天王圖》?”李善長差點驚呼起來。
“嗯。”李誠意點頭,“丞相知道嫂子信奉佛教,每日誦經。為此當他看到這幅《送子天王圖》時,不惜重金,幾次懇求買主,才購得此畫。如果嫂子看到這幅畫,定然十分欣喜。”
李善長鼻子里發出哼的一聲。以胡惟庸的權勢,誰敢不把他相中的東西給他,還說什么“幾次懇求買主,不惜重金”,看來李誠意如今已成為胡惟庸的走狗了。
李善長的目光在畫上來回游動,久久不能移開。
雖然他沒有他的夫人那樣癡迷佛教,但他酷愛畫作。
眼前這幅畫的工筆技藝高超,人、神、獸栩栩如生,將一個異域的故事變成了具有濃重中國色彩的畫作,不但沒有一絲格格不入,這種融合反而打破了許多桎梏,創造了新的作畫風格。
這深深打動了李善長。
李誠意見李善長對這幅畫珍愛至極,心中大喜,趁熱打鐵道:“哥,胡惟庸是您一手提拔出來的,這個恩情他是不會忘的。他是一個能成大事的人,只要您站在他這邊,那就萬事俱備了。”
“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萬事俱備?”李善長放下手中的畫卷,他仍然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他無法阻止胡惟庸要造反,但他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他想撇清自己,也不想與胡惟庸對立。
“哥,您放心。胡惟庸已經布局好內部和外部的兵力,萬無一失。御史大夫陳寧和中丞涂節抓住了眾多官員的把柄,一旦起事,這些官員就會為我們所用。”
“都督毛驤統軍二十萬等待胡惟庸差遣;衛士劉遇賢已經是我們的人了,隨時準備刺殺朱元璋;亡命之徒魏文進武藝高超,百米之內,他就能將朱元璋殺死;陸仲亨和費聚在代縣已召集八萬兵馬,等待胡惟庸一聲令下殺入京城。”
李誠意一口氣道出胡惟庸強大的實力,李善長寒毛卓豎。
兩兵相接的畫面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盡管這畫面里沒有他。
李善長從沒想過以下犯上,要和朱元璋作對。
從他參加起義軍跟隨朱元璋時,他就覺得朱元璋是他們所有人中最出色的領導者。
盡管軍隊里不乏謀略過人的將帥之才,但是和朱元璋比起來,他們總是略遜一籌。
他九成肯定胡惟庸不是朱元璋的對手,但如果偏偏就那一成實現了呢?
胡惟庸說的對,朱元璋當皇帝之后疑心太重,陸陸續續地殺掉曾經為他浴血奮戰的開國功臣。
李善長小心翼翼地提著自己腦袋過日子,他能保證小心翼翼就能換來高枕無憂嗎?
“哥,不止這些,”李誠意繼續說,“南邊和北邊我們也已部署好了。明州衛指揮林賢是胡惟庸的心腹。胡惟庸叫林賢故意打掉貢船,上奏說是錯認作寇船。暗地里,林賢用《攝大乘論》向日本來使歸廷用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