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的一番話,句句屬實,入情入理,竟說得在座的眾人一時無以辯駁。怔了一會,鄂爾泰說道“皇上,今日我大清之國力,不知勝過太宗皇帝之時多少倍,天朝兵至,朝鮮必又將舉國來降,不知皇上有何打算?”
這話其實是拐著彎的頂了乾隆一下,事情明擺著,太宗兩次攻朝鮮,最后無非就是朝鮮乞和、稱臣、納貢。現在人家本來就稱著臣、納著貢,你再去征伐,人家無非再乞一次和,再稱一次臣而已,你還能怎樣?
眾人和鄂爾泰一樣,看著乾隆如何回答,乾隆喝了一口茶,將茶碗放下,語氣輕松的說了七個字“除國、絕祀、設行省。”
這輕輕的幾個字,對在座的幾人來說,無異于一聲驚雷,半晌沒說話的允禮先按捺不住了,拱手急道“皇上,如此便是不給朝鮮李氏留后路,其必狗急跳墻,作魚死網破之舉,到時舉國皆兵,民皆悍然不畏死,恐輕易不能下之?!?
在座的人中,張廷玉年紀最長,已經六十五歲,是三朝老臣。如今見這個剛登基半年的青年皇帝逞勇斗狠,興此滅國大戰,不禁擺起了老資格,想好好的規勸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于是說道“皇上,自周武王將箕子封于朝鮮,幾千年來,雖偶有不臣之主,但多數時候仍為我中華屬國。隋煬帝三次御駕親征高句麗,興兵少則六十萬,多則百余萬,卻次次損兵折將,無功而返,勞師靡餉,國庫傾盡,以致民不聊生,激起民變。前車之鑒,望皇上三思。”
張廷玉的話說得重了些,尤其拿出楊廣舉例,尤為不妥。乾隆聽了,瞬間變了臉色,站起身來,背著手在地上快速的踱了幾步,倏地停在張廷玉身邊,厲聲質問道“張廷玉,朕因你是三朝老臣,禮敬有加,你卻不知進退,以為朕年輕可欺。拿出楊廣比之于朕,是說我大清不如隋朝,還是說朕也會同楊廣一樣,做一個亡國之君?”
他話還沒說完,張廷玉已經嚇得跪地,摘下頂戴放于地上,連連叩首,口中急道“老臣急不擇言,雖無心冒犯皇上,也請皇上治臣之罪?!?
乾隆說到最后時,臉已經氣得發白,聽了他的話,更是怒不可遏,拿起小幾上的茶碗,“啪”的在地上摜了個粉碎,口中怒道“你住口,還敢自稱老臣,正是因為你老,以為侍候了圣祖爺、世宗爺兩代主子,才敢不把朕放在眼里,是不是,嗯?”
他這一說,在座的幾人齊齊摘了頂子,伏地連連叩頭。允祿嚇得聲音發顫,結結巴巴的說“皇上……皇上息怒,保重龍體要緊。張廷玉出言無狀,冒犯皇上,罪不可恕。惟愿皇上念其素日奉職勤謹,不辭辛勞,臣斗膽懇請皇上從輕發落?!闭f罷又是連連叩頭。
其他幾人見允祿把該說的都說了,此時皇上在氣頭上,說多了沒準適得其反,所以都不再說話,只是連連叩頭。
乾隆摔了杯子罵了人,氣已經出了一半,低頭看著張廷玉連連叩地的滿頭白發,又想到剛剛說過兩個叔叔便殿召見,免了跪拜之禮,心已經軟了下來,又緩緩在地上踱了幾步,已回過了臉色,長嘆了一口氣,換了柔聲道“十六叔你們都起來坐吧,衡臣也起來吧。既是無心之過,朕也就不怪罪了?!?
張廷玉如蒙大赦一般,又連連磕了幾個頭,口中謝恩,方才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踉蹌幾步退到小櫈子邊上,腿上已經沒有了力氣,一屁股重重的坐在櫈子上,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來人,”乾隆提高了聲音沖著門口說。
“奴才在,”門口站著的侍衛吳鏡湖聞聲進來,跪在地上。
“叫個侍候的人來,”乾隆吩咐道。
“嗻!”侍衛退出去,很快有個小太監進來跪下,口中說“主子?!?
“把地上打掃了,換熱茶來,賜張廷玉、鄂爾泰參湯?!?
小太監輕巧麻利的把地上的碎瓷片掃干凈,擦干了水漬,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