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了仰望的目光,他費力的將夏日里人們在樹下納涼時坐的一塊青石搬到了一根低些的粗樹枝下。
又拾起地上的繩子,拉住一端繩頭,將剩余的繩子用力的向樹枝上拋去。
繩子跨過樹枝垂了下來,他站上了青石,將兩個繩頭挽了個扣,把頭伸了進去,喃喃的說道“老天不公!詩書害我!”
說罷,用力將腳下的石頭蹬開……
天大亮了,有村里慌慌張張的到孫家報信,趙氏帶著三個孩子向村頭跑去,一路上不知道跌了多少跟頭。
到了老槐樹下,孫成林已經被村里人解下來,此刻平躺在地上。脖頸處一道深深的勒痕,面如草紙,兩眼微睜,仿佛透出對人世的不舍,對命運的不甘。
趙氏兩眼一黑就暈倒在地,三個孩子嚎哭不止,看到這凄惶的場面,在場的村民無不動容。
后晌,趙氏的娘家人聞聽噩耗,匆匆的趕來,聽說了孫成林的遭遇后,越發的憤憤不平。
堂堂的舉人,竟為些許銀兩,被刁民勾結知縣給逼得自盡,這也真算得上是奇聞了!這口氣無論怎樣也難以下咽。
有人出主意,干脆到知府衙門,將孫二連同知縣一起告了,為孫舉人伸冤。
眾人群起響應,買了棺木將孫成林裝殮了,用馬車拉著向府里去了。
常州知府接了狀子,細細看了案情,知道這事情少有,也是相當審慎。
和刑名師爺在簽押房里商議到半夜,將狀子看了又看,怎么也找不出縣里的過錯。原告孫忠富手握借據,討要欠債,于情有虧,于法有據,也是奈何不得。
縣里克扣了舉人每年應得的?米,這是一宗過錯,可是府里幾個縣都是這么干的,府里也是默許了的。
若是將此事挑明了,府里先就脫不了失查的干系,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已的腳?
可是畢竟死了個舉人,若是一點說法也沒有,苦主那里也沒法交待,于是最終拿定了主意。
第二日升堂,又當面問清了案由,最終下了判“……查陽湖知縣依律問案,并無不當之處。”
“孫忠富系死者同族長輩,雖討欠有據,然不念同宗之情,不恤貧者之苦,情殊可恨,判出銀二十兩以為死者喪儀之資……”
趙氏及娘家人憤憤的走出知府衙門時,門外已經聚集了十幾個人,這里有幾個是和孫成林一起去應試,又一起名落孫山的士子。
他們聽說了孫成林的事,于是呼朋喚伴,又各約了幾個士子,一起趕到了府里。
一眾人聞聽了知府的判決,都氣得紅了眼睛。
思謀了良久,其中一人說道“官官相護,孫兄的事在府里是斷沒有了出路,反正我們這些落難的士子也是閑來無事,干脆上省里去,告到巡撫衙門去!”
“對”,立時有人附和道“巡撫衙門還小些,干脆都到總督衙門前跪了,為孫兄鳴冤。”
其中有個明白些的人說道“不成,總督不止管民政,還提督著幾省軍務,似這等民事,還是到巡撫衙門恰當些?!?
“到了巡撫處,若他猶疑難決,還可以請總督示下。若是直接到了總督那里,難不成要他去請皇上旨意?”
大家聽了這話,也都尋思過味兒來,兩江總督那蘇圖是旗人,又兼管著軍政,旗人作派加上武將脾氣,不好輕易招惹,還是到巡撫衙門穩妥些。
在幾個好事之人的又一番煽動下,眾人最終議定了,讓趙氏及娘家人扶著孫舉人的靈柩走。
這些士子們分頭行動,各縣各府去約上沒了科舉可考的秀才、舉人們,一起到省城巡撫衙門聚集。
載著靈樞的馬車走得很慢,兩日后,當趙氏一行到了江蘇巡撫衙門時,這里已經匯集了幾百個士子!
孫成林的死就像是一個火苗,把通省的士子們心中的怨憤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