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就擬旨給張廷玉,”乾隆雖在氣頭上,說起話來卻一氣呵成,毫不遲滯:“用六百里加急送京師,命軍機(jī)處明發(fā)上諭!”
“詔告所有大小臣工,滿漢人等,自即日起,除后宮的妃嬪媵御,太監(jiān)宮人外,無論是滿臣還是漢臣,無論是宗室還是覺羅。”
“不管是上折子還是面君奏對,一律稱朕為皇上,自稱為臣!主子、奴才的稱呼隨即費(fèi)止!”
“朕給時(shí)間讓他們習(xí)慣過來,自乾隆九年元月初一日起,不管是說錯還是寫錯,一次罰俸一年!”
“你可都記下了!?”說完,他逼視著弘曉問道。
“臣弟都記下了,一會兒下去就擬旨,進(jìn)呈皇上御覽后即用印交付寄遞!”
弘曉嘴上唯唯諾諾的應(yīng)道,心里卻是老大的不痛快,他憎惡的斜睨了一眼訥親,又抬眼瞟了一下乾隆的雙腿。
他突然覺得心里像堵了一塊大石頭,說不出來的憋悶,連喘氣都有些不痛快。
本來皇上十分高興,大伙在一旁奏趣奉迎,一團(tuán)喜氣。就這么一個芝麻綠豆大的事,訥親你個狗才,吃飽了撐的偏要去攔阻!
皇上也是,訥親有過失罰他一人就是了,做什么又扯上了所有旗人?
說什么詔告所有滿漢人等,這事跟漢人有什么關(guān)系?分明就是沖著滿人來的!
因?yàn)橹挥衅旒奈奈涔賳T、宗室覺羅才有資格稱皇上為主子,自稱為奴才。
在漢語里奴才不是一個好詞兒,可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能在皇上跟前自稱一聲奴才,那是無上的榮耀!是身份的象征!
就憑這一聲稱呼,就比自稱臣的人高了一等,這也是滿漢之間的一個重要差別。
如今連這個差別都沒有了,漢臣不是愈發(fā)的趾高氣揚(yáng)了?旗人不是更加的沒有頭臉了?
弘曉怎么都覺得這絕不單單是沖訥親去的,而是這幾年以來,皇上刻章的抹平滿漢差別的一系列新政的延續(xù),這里面又是一篇文章!
乾隆的心思,讓弘曉給猜得一點(diǎn)不差。
他老早就打定了主意,若是今年冬季對俄作戰(zhàn)再取得大勝的話,借著這個東風(fēng)把旗人里主子、奴才的稱謂給取締了。
他也深知這事的份量,這絕不僅僅是一個稱呼那么簡單,這后面是對旗人又一次重重的打壓,必然會引起眾多旗人的不滿。
必須得找到一個恰當(dāng)?shù)臅r(shí)機(jī),順勢而為,才不至于引起過于強(qiáng)烈的反彈。
接到了三封報(bào)捷折子后,他就知道時(shí)機(jī)成熟了,該把這事辦下來了。偏偏這時(shí)訥親來觸這個霉頭,正好拿這事借題發(fā)揮了。
讓弘曉把自己的旨意連同前方全線大捷的消息一起遞到京師去,看誰敢說個不字!至于訥親,就讓他當(dāng)個替罪羊吧!
“弘曉、李侍堯坐到凳子上去,”乾隆的聲氣放緩了一些:“訥親你不要磕頭了,就跪著聽朕說!”
“你面兒上磕了這么多的頭,那是懾于朕的威權(quán),心里卻未必服氣。”
“你不必急著否認(rèn),聽朕說完,你心里一定會覺得朕未免有點(diǎn)兒小題大作,為一個三品武將的升遷就這樣發(fā)作你。”
“你若是這樣想,那就領(lǐng)會錯了朕的意思,朕生氣的是你身為勛臣之后,軍機(jī)大臣,卻在軍國大事上存了私意!”
“朝廷多幾個像廉頗那樣赤膽忠心、鞠躬盡瘁的老將,那是國家之福!社稷之幸!”
“他若還有飯量,朕就許他出兵放馬,鎮(zhèn)守一方,成全他忠義千秋,青史留名的志量。”
“若老到騎不得馬,上不得戰(zhàn)陣,朕也一定讓他安富尊榮,體面光鮮的樂享晚年。”
“于國有功之人,只要不作奸犯科,干犯律法,不管有無封賞的地步,朕都絕然不會做那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事!”
“今日朕就把話明明白白的撂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