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詳細的數目臣不得而知,”劉統勛道:“但縣里的按察署都是原縣衙的刑房分出去的,衙役的薪俸較之前并無太大變化。”
“根據所處地域以及站班皂隸、捕班快手和壯班民壯的分工不同,一年的薪俸約在三兩到十二兩之間。”
“陜西并非富庶地域,就算這趙某是捕快頭目,一年的薪俸大概也超不過八兩銀子。”
“朕就算他年俸十兩銀子!”黃越道:“折合每月不到一兩,買上一百斤精米就花個精光,怕是連二尺粗布錢都剩不下了!”
“八、九品的官員都沒有一文錢的養廉銀,別說他一個捕快!”
“每天三十文的工錢,連養活妻兒都遠遠不夠,他卻一干多年,而且還積攢下了不菲的家財。”
“為了能讓自己脫罪,竟然能前后拿出近兩千兩銀子用來行賄?”
“如果僅靠他的薪俸,他全家不吃不喝也要攢上二百年!難道你們不覺得奇怪?”
“……回皇上,”劉統勛感覺臉上微微有些發燙,好在他臉色黝黑,即使稍稍發紅也不容易被人看出來。
“衙役的薪俸幾十年來都是這樣,僅憑著這點錢根本不足以養家糊口,衙門里的陋規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這些衙役每年在陋規上的進項比薪俸多出何止百倍?”
“三班衙役各自有斂財的法子,捕快憑著衙門簽發的傳票和手中的鐵鏈,站班皂隸則在手中的板子上面作文章,反下是林林總總,花樣百出,實在不是幾句話能說明白的。”
“你說到這里,倒讓我想起了方靈皋《獄中雜記》里的一則故事。”黃越幽幽的道。
“三個人在衙門里受刑,打的板子也是同樣多,其中一人花了三十兩銀子,被打傷了骨頭,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月才好;”
“另一個人花了六十兩銀子,打傷的是皮肉,二十多天才得以恢復;第三個人花了一百八十兩銀子,挨打的當天晚上還能在院中散步。”
“方靈皋不解,便問衙役道:‘既然他們都花了錢,為什么挨打受傷的程度會不一樣呢?’衙役回答:‘如果都一樣,以后誰還肯多給錢?’”
(方靈皋即方苞,清代文學家,曾在康、雍、乾三朝為官,乾隆七年告老還鄉。)
“想到孫二夫婦的遭遇,聽到方才延清說的話,想到方苞書中所寫。”
“想到官府的衙役竟然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強行奸污民婦!想到一個總捕頭竟然敢將涉案證物私自帶回家中。”
“又想到府、縣兩級按察署的主官俱都貪贓枉法,心黑如墨,視百姓如螻蟻草芥!民生之艱難可見一斑!”
“百姓們與朝堂之間遠如天地之隔,在他們心目中只有這些最底層的官吏衙役代表著朝廷、代表著國家。”
“咱們君臣終日在這里廢寢忘食、殫精竭慮的想著如何把國家治理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可是這些貪官墨吏、黑心的衙役卻一心只知道作威作福,對百姓敲骨吸髓以中飽私囊!”
“底層如果盡是這樣的人,咱們的心血不知道有多少都付之東流!想來真令人灰心喪氣!”
說到這里,他停住了,臉色極其難看,一動不動的凝望著窗外。
吳波抬頭看時,見他的眼睛里泛著晶瑩的光。
谷/span在這一瞬間,他突然發現黃越已經不再年輕了,沒有了剛登基時那逼人的英氣。
頭發也不像當年那樣烏黑油亮,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在無聲的訴說著曾經的滄桑。
“皇上!”弘晝率先起身“通”的跪了,其余人一齊跟著跪了一地。
“皇上!”孫嘉淦重重的叩了一個頭,顫聲道:“都察院專司監察百官、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