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屬到處報喪,黎元洪很快接到消息。因為袁世凱病危的消息是對外封鎖的,早就和袁世凱劃清界限的黎元洪并不知情。事發太突然,黎元洪不敢相信,尋思說不定慣耍陰謀的袁世凱搞什么妖蛾子。派長女黎紹芬去袁家探聽,得到了確信。
黎紹芬回來對父親說:“我看到了繼任名單,第一個名字就是您,當然是您應該做大總統。”
黎元洪也肯定地說:“副總統當然繼任大總統,”
這也就是說在黎元洪看來,他接任大總統是順理成章的,而且很明顯,他想當這個總統。
但是得知袁世凱的遺令和國務院的公告內容后,他很為掃興,也知道這件事不那么簡單。做為一個喜歡學習和熟知約法的人,當然知道這“二十九條”源自袁氏約法,更知道這“代行”為何意。
六月六日這一天在北京城內是緊張而混亂的。這天午夜,黎元洪的湖北同鄉陸軍次長蔣作賓來了一個電話給他:“外邊情形很不好”,讓他多加小心。
黎元洪不知外邊出了什么岔子,不知自己能做什么?該做什么。
他把張國淦找來,要他打一個電話聯絡段祺瑞。
張撥通了段的電話,那邊接電話的是段的副官,對方說:“總理沒有工夫聽電話。”
黎站在電話機旁很焦躁,催張說:“你說有要緊的事。”張如此說了,副官跑去報告段,等了一忽兒,那邊回答張國涂說:“如果是要緊事,總理說請你當面來談談。”
黎元洪已經覺出自己在這個時候出任總統不是明智之舉,就對張說:“去,去,你快點去告訴他,我不要做總統。”
張國淦驅車到了國務院,徑奔總理辦公室。這時雖已午夜,國務院卻燈火輝煌,尤其是總理辦公室擠滿了人,都是些帶雞毛帚、穿軍服的高級武人。
段祺瑞忙得喘不過氣來,一眼看見了張,就撇開包圍他的人,把張拉到另外一間小屋子里。
張國淦說:“副總統要我過來問問這邊情形。”
段祺瑞面色堅定而傲慢地說:“我姓段的主張姓黎的干,我說了就不改變,不管有什么天大事情,我姓段的可以一力承擔,與姓黎的不相干。”
張想多知道一點情況,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只見段捏著拳頭在桌子上一擊,狠狠地說:“他要管,就讓他管。”
“他”是誰呢?張為之茫然,后來他猜想,說得可能是馮國璋。
段祺瑞說完這句話,又匆匆忙忙地回到那個擠得水泄不通的總理辦公室去了。
張國淦由國務院趕回東廠胡同黎寓,黎正急得像熱鍋螞蟻一樣,張把段很堅決的支持黎做總統的話講了出來,卻沒有講后半段。
黎仍覺得這局面不佳,他對張說:“乾若,這情形不妙,我們姑且在沙發上躺一夜吧!”這時,黎身邊只有一個副官唐冰如。
第二天一早,黎又促張國淦到國務院,這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原來那些帽子上有雞毛帚子和身穿軍服的北洋系高級軍官一齊包圍了段祺瑞,他們要舉徐世昌或段祺瑞為總統,堅決反對北洋系以外的人,尤其是南方人為總統。
幸而段的態度很堅定,才把一天風云平息。
段祺瑞見到張后,就把已經擬好的通電給張看,張看見電稿上有這樣的話:“黎公優柔寡斷,群小包圍。東海(指徐世昌)頗孚人望,但《約法》規定大總統出缺時,應由副總統繼任。”
段這個電報當然是安撫北洋系的,張國淦指著這段話對段說:“這何苦來呢!做人情就索性做到底,總統都奉送了,何必讓受人情的人不痛快呢。”
段祺瑞想了一會,乃提起筆刪去這一段難聽的話。
張國淦在袁、段的這一方面,是聯系黎的渠道,而在黎的那方面,則是聯系袁或段的通道。這差事不好干,張國淦屢有求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