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昌雖在北洋系中德高望重,可是在北京,北洋實權都是抓在段祺瑞手中。這是個極識時務又識大體之人,知道該怎么去做,但他又誰都不肯得罪。
說出推舉了黎元洪意見后,馬上又意識到有不妥。如果身旁的段祺瑞有總統自為之意,自己的主張不是堵了段想做總統的路嗎、
徐望了段一眼,很快補充說:“這只是我個人的意見,究竟怎么辦,還是取決于總理吧!”
大家不約而同地望著段,等他開口。
然而段卻沉默不語,屋子里一片寂靜,只聽見后院的哭泣聲。他未必自己想當這個總統,但把這個大總統之位,白白送給黎元洪,實在是不情愿。
這樣挨了一刻多鐘,才聽到段極其簡單地說了一句:“很好,我和相國的意見一致。”
這話說完,局面才算定了。
袁停尸在居仁堂前的春藕齋,徐、段等下令分別通知各部總長及與袁有特殊關系的人,不多時,到了二十多人。
曹汝霖提議先向靈前祭奠一下,于是設了香燭祭品,各人向袁的遺體先行三鞠躬禮。
在行禮的人群中,段祺瑞看見了張國淦,馬上抓了他的手說:“乾若,隨我來,我們去看副總統去。”
張國淦因是湖北人,是袁系中代表袁和黎聯系的人。段拉住張上了自己的汽車,只對司機說了一句話:“東廠胡同。”
由春藕齋到黎元洪寓居的東廠胡同途中,段一言不發,臉部表情凝重,使張如墜五里霧中。他未參加剛才的四巨頭會議,也不知道袁斷氣前所說“約法”兩字,更不知道金匱石屋的名單,所以他摸不清楚段拖了他去看黎元洪的真意何在?
此時段祺瑞的心情實難形容。都知道,他從沒瞧得起黎元洪,現如今,由自己這個,在遜清末年,官爵比黎高得多,在北洋系中是袁以下數一數二的人物,把這么個人推上大總統的寶座,從感情上自然是一萬個不愿意。但是,他也識得大體,同樣清楚這是必須地選擇,所謂造化弄人,形勢逼人。
段祺瑞和張國淦的車子馳抵東廠胡同黎寓的門口,張搶先進入內院向黎報告:“總理來了。”接著又倉皇回來,氣喘著說:“總統過去了。”
黎元洪已知袁世凱已死,這時聽說段來了,便趕著跑了出來。兩人在黎客廳中的一幕,非常戲劇性。
客廳內擺著長方形的楠木桌子,黎走入客廳像個木偶似地坐在主位上,段、張分坐兩邊。
段向黎三鞠躬,黎也欠身答禮,段不開口,黎也不出聲,張更不敢講話了。
這幕啞巴戲上演了四分鐘,段站起身來向黎半鞠躬告退,黎茫然站起身來送客。
段臨走時向張交代說:“副總統方面的事,請你招呼!”
張這才搶著問:“國務院方面的事呢?”
段答:“有我。”一面說一面跨上了汽車,車子就開動了。
六日下午袁的遺令公布的同時,國務院發表了一則公報:
“袁大總統于本日上午十時四十分以尿毒病薨逝,停柩居仁堂,業經遺令遵依《約法》第廿九條宣告以副總統代行中華民國之職權。”
段祺瑞主導的袁的遺令和國務院公告都強調,“依《約法》第廿九條宣告以副總統代行中華民國之職權”。這也就明確了,黎元洪接任總統的根據是新約法而不是原南京政.府制定的臨時約法。
二者是不一樣的,如果是根據舊約法,也就是《臨時約法》。黎元洪這個副總統就成了正式的大總統,任期是把袁世凱的任期做完。如果是根據新約法,黎元洪以副總統代行中華民國之職,只是代行總統職務,到新總統產生便完成使命。并且,這個代行是有時限的。
一般人不注意,有心和懂法之人會看出這里邊是暗含玄機的。
袁世凱一命嗚呼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