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華接了倚樓遞來的一盞蜜茶,輕輕撥弄著。
湯色微黃,有幾粒小小的桂花沉浮其間,熱騰騰的甜香氤氳漂浮而起,攏得她的面容溫潤而朦朧,似大雄寶殿里的神佛,有了不可侵犯的神圣之意。
她徐徐道“李懷進京是謀大事的,他卻帶了兩個側(cè)妃和侍妾一同進京。你覺得他是那種把女人看的很重的人么?”淺眸微抬,睇了他一眼,“譚氏或許可靠,可如今緊要關(guān)頭,譚氏給你的消息卻未必可靠了。”
耳邊是梅樹花葉的婆娑搖曳聲,細碎如雨,落在心窩里是刺骨的冷意。
李彧一怔,雙目微睜,似乎不敢置信,“你怎知道?”
灼華垂眸扶著袖口鮮亮的石榴花的紋路,微微一笑,淺眸中波瀾不興,宛若初冬的湖面,有一層薄薄的冰,阻隔了外界所有的探究。
見他瞳孔大震,不過淡淡一笑“你若沒有逼宮的心思,不論你要做什么,別想著請君入甕,也別想著以此邀功,更不要借刀殺人去除掉李卿,小心得不償失。”
“戴榮死了,溫大人無故墜馬,這都是信號,你以為這種情況下韓沖還是你的人么?”
李彧大驚,蹭的站了起來,“怎么可能!我待他不薄,他犯下罪足以絞刑,若不是我替他湮滅了證據(jù),他早死了!”
灼華淺眸中有深邃之意“你死了,還會有誰知道?他在李懷那里一樣能得重用,甚至,不必擔(dān)憂你上位之后會不會時時想起他曾經(jīng)是犯過不可饒恕之罪的,而終有一日會借故除掉他。更甚者。”
一頓,她的語調(diào)冷厲起來,“想想那些為李懷謀算甚至不惜連家小都不顧的人。韓沖,或許早已經(jīng)做好了為他赴死的準(zhǔn)備,那么你以為臨死前他會做出什么來,又說出什么來?你敢確定他的忠誠是對著你的么?”
李彧似被一口氣噎住,所有的話都梗在了心口,堵的他面色發(fā)青。
灼華蓋上了茶盞,氤氳斷裂,她的神色依然清風(fēng)澹澹,語氣中隱有一絲迫人的意味,“你以為你的計謀落在他李懷的眼里是什么?是你的自投羅網(wǎng),倒是成全了他舉起大旗去清君側(cè)!皇帝立了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詔書的事情已經(jīng)露了,一旦事起,李卿一定會死于叛亂!”
“而造成叛亂的,只會是你的名字落在朝臣的耳中,明白么!”
“你自己找死我不攔著你,別連累沈氏一族因你遭罪,屆時還得祖父祖母耗盡心力的去把你從刑臺上撈出來。你若真敢逼宮,為保沈家滿門,我會親手殺了你!”
李彧挺著背脊,盯著書案上的那縷青煙許久,似乎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的憤然,“斗了那么多年,難道就是這么個結(jié)果么!這么多年費盡心血,就是為了看著別人上位么!”
灼華看了眼窗外,瞧得一方天空湛藍如海的澄澈透亮,便如徐悅給人的感覺一樣,不覺間,嘴角便銜了一絲溫柔如水的笑意。
轉(zhuǎn)瞬淺眸幽深起來,“李銳的下場,你又以為如何?至尊之位坐的上不是本事,坐得穩(wěn)才是本事。可這些年的爭斗,你覺得你玩的過那些狐貍一樣的老臣,還是玩的過背叛你的棋子?”
“你真正能掌控的又有多少?這時候別急著去送死,還是想想如何把自己摘干凈吧!有個閑散王爺給你當(dāng),已經(jīng)算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
閑散王爺?
他不甘心!
十多年的籌謀,竟只換了一場空!
心計本事,本就是在磋磨碰撞中強大起來的,便是皇帝當(dāng)初登位是不也是被輔臣架空了權(quán)利么?
若不是有大皇姐的犧牲,何來他后來的收攏朝政大權(quán)?
他如今是玩不過那些精明如狐貍的老臣,可那是因為他還是皇子,換了身份,威勢便大有不同,又如何同日而語!
這些年,他查貪腐、治水、平匪患哪一樁哪一件不是辦的圓滿讓皇帝滿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