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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清醒,再睜眼,可怖的刑場已消散無蹤,眼前是一處陰森、沉悶的幽深地牢。
眼前,一個手腳皆為鐵鏈所縛的怪人盤腿而坐,獨自一人占據了地牢最中心的一方石臺。他面前擺著一張布滿灰塵的木制書案,上面凌亂不堪地散落著禿了毛的筆墨與一疊厚實的宣紙。
怪人垂首靜坐,披頭散發,一頭雜亂且污穢的白發遮擋著面容,看不清其長相,亦測不到其心思。
不知沉默持續了多久,突然之間,怪人竟抬首睜眼,身上爆發出一股驚人的氣勢,滿頭白發無風自起,飄舞于空中。輕勝一呵,怪人一改陰沉氣勢,目露精茫,案上毛筆飛入手中,紙卷翻滾鋪開,連墨盒都漂浮而起,沁潤筆絲。怪人右手持筆,牽引鐵索,前進至案臺之上,開始在紙上認真地書寫著什么。怪人斂容屏氣、昂首挺胸,莊嚴又緩慢地寫下每一道筆畫,周身更是散發出一股浩然之氣,地牢因之靜穆,空氣為之凝滯,只有因手臂帶動而搖晃鐵鏈相互之間碰撞的鋃鐺聲回蕩作響。
“海晏紀元一百二十八年,八月十五,仲秋夜子時,西武林蒼穹開裂,神秘血旗降世,血色遮蔽天空,遍及萬里之遙,赤虹沖霄,數十萬百姓一夜俱亡,尸骨無存。史稱“血旗驚變”,亦是末世之始。
次日,西武林再掀異變,蒙面身影自血色蒼穹內現身,西武林各方宗門、勢力一日之間盡遭屠戮,武林動蕩,天下俱驚……”
“你這部史書,注定無法流傳至后世,何必徒勞掙扎、空費功夫。”地牢的門打開,一道神秘身影踏入這守備森嚴的地牢,聲音冰冷,似是萬年堅冰。
囚者并未停下手里的筆,邊認真寫字邊沉聲說道“今日此劫,是命運注定!正如他們回來,也是命運注定!”
說罷他側過頭,望向高聳的石壁,手腳纏繞的鐵鏈隨著他的動作嘩嘩作響。
“就如同你們的離開,也是命運注定的?!?
“沒有人可以改變命運?!鼻粽呃湫σ宦?。
“哈哈哈哈哈?!焙谂廴藸钏瓢d狂,抬手指向囚者,狂笑道“你這句話,是在否定什么,如果我記得不錯,你們那群人,經常掛在口中的,不就是‘逆天’二字嗎?”
“天可逆,命難違,逆天,和逆命,本就非是一事。”囚者放下手中的筆,緩緩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抖落身上的灰塵,隨著沉悶的腳步聲回響,漸漸走到石臺的邊緣“今日,汝來到這,不正是因為爾等,心有恐懼嗎?”
輕描淡寫的一問,卻似有震蕩寰宇的威能,震得鐵鏈聲聲作響,震得來者微微顫抖。地牢之外,一道粗壯的閃電撕裂晦暗的天幕,一聲聲悶雷轟隆作響,緊接著,就是如柱而落的傾盆驟雨,反常的天氣引得萬獸狂奔,引起一陣陣騷亂。
為之變色的天地,宣示著此語的震撼,此夜,注定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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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又是夢……”
而且這一次還是兩個怪異的夢,交錯混雜在一起……
隨著一聲驚呼,少年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緩緩睜眼,又慢慢從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少年身著一身白袍,形貌清癯,模樣雖是中人之姿,稱不上十分英俊,卻有一對不一般的眸子。孟夫子講“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少年的這雙眼眸如潭如淵,清可見底又難測其深,既有不染纖塵的澄澈,又有看破塵囂的通明。
身上的衣袍做工布料雖不是十分考究,但也整潔如新,即少年的處境雖無大富大貴,卻能豐衣足食。
“這一切,是你們的意志嗎?”少年微微側頭,低眉看向自己的左手,腦海里回想起夢境中的一幕一幕,遍地的人頭、噴涌的鮮血,囚者的史書,以及最后那天地變色的可怖景象。
少年左手的手背上,是一朵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