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其中一輛之上。相比于其它幾輛馬車的喧囂鬧騰,他們這一輛倒顯得十分安靜。就算在容郡里,除了那一小撮商賈,也沒人知道被百姓們津津樂道的穆小掌柜,今日便已離去。
“那輛車中便是在一年半載時間之內創下偌大家業的少年掌柜?”最中央那輛豪華的馬車里,一道蒼老且有力的聲音傳出。
“是,他,包括其身邊的劍客,至今仍未能查到來歷。”另一個儒雅又老成聲音回道。
“那劍客,確實不凡,若是愿意出手,你這沿途自是會多幾分保障,但你就那般肯定他會幫你?”
“好歹是一年多的交情,哈。”
車隊運行之中,天上陰云漸籠,隨即,濛濛細雨漸落,淋淋瀝瀝,細勝青絲的雨絲飄蕩于空中,纖毫又輕盈地拂過行客的衣襟。微風暢暢,細雨綿綿,大地不見雨痕,僅有稍稍涼意伴著風雨緩緩彌漫。
離別遇秋雨,是送別愁,是落于愁,更是愁上加愁。江湖的風雨,又何遜于秋風秋雨呢,往后,怕是風雨常有,晴日無多了。
掀開窗簾后,穆瑜回首眺望,看到容郡在煙雨朦朧中漸行漸遠,直至模糊不清、難辨影蹤,一貫淡漠輕松的穆小掌柜,面色也不由有了些許變化。
“修雅,此去皇都,靜好之歲月,難再回矣。”
“國士遇我,國士報君,修雅無悔。”
“哈。”
穆瑜輕笑一聲,偷瞄了眼手臂上那朵潔白無暇的白蓮印記。
就這樣,風雨兼程幾個時辰之后,車伍漸漸遠離了容郡。走過濘路,穿過密林,總算是覓到一處適宜安歇曠野。晚風爽朗,秋草正黃,車輪和馬蹄踏過之后,并未損害此地風景,更添一縷人煙,在茫茫一色的秋景中畫了一筆線條,使畫面愈顯生動。
容郡至羲都的路程雖遠,卻尚可算是安全。無邊患烽煙,亦無窮山惡川,雖城郭不多,卻也有幾處可供補給。哪怕今日的大羲內患漸起,盜匪塞路,可區區民賊豈能撼動百余人的精銳衛隊。經驗豐富的車夫、訓練有素的衛隊、結構堅固的馬車,更有數輛空車以混淆視聽,細思便可知,此車伍的層層保護非是防賊,而是另有他意。這背后的“他意”正引起了穆瑜的興趣,此興趣也是他選擇加入車伍的原因之一。
“先生,我等今日便在此處扎營吧。”馬車外,車伍的領頭人對著馬車內的穆瑜說道。
“有勞了。”穆瑜溫聲回應道。
隨隊的仆從各司其職地開始了扎營的工作挖土、砌灶、拾柴、燒水,疲倦的車夫則就地坐下,掏出水囊,一口面餅一口水簡單地填飽胃口。在此期間,百人衛隊自覺地偵察勘測、集結布崗,開始有條不紊地安排守衛與巡邏的事宜。
穆瑜走下馬車,深吸一口新鮮空氣,伸了伸一日顛簸后僵硬的身軀,桓正修雅則靜立其身側,面色如常,實則卻在暗自警戒。二人無意自己燒飯——穆掌柜手里別的不多,銀子卻不少,從那些士卒手里買些食物酒水并不困難。
“穆掌柜,我家主人有請。”一名孔武有力的護衛快步走到穆瑜身前,拱手道。
穆瑜身側,桓正修雅的手緩緩搭在了腰間的劍上。
“修雅,無事。”穆瑜輕聲道“你先吃吧,我稍后便回。”
“是。”
穆瑜微微點頭,又看向身前的護衛“有勞壯士帶路。”
“請。”
一處正旺的篝火旁,十余名暗哨的保衛中,一位身著淡藍色長袍、頭系儒巾的老者坐在木制長椅上,就著火光,悠然讀書,身上透出一股淡然清逸的氣質,若幽幽古井,靜而無波,卻又深不可測。
覺察到穆瑜的到來,老者將手里的書放下,一旁的護衛連忙在一側為穆瑜安上了椅子。穆瑜瞟了一眼老者的書,不是辭賦詩文、不是圣賢經書,卻是一本古舊泛黃的《韓非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