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異國他鄉,暮尼菲。葉春迎去上班了,只有田蜜一個人在家。
田蜜也不會繼續在暮尼菲呆太久了。銅貔貅從銀行取出,并成功完成了它的使命。田蜜接下來還能做什么?
她已經拱手讓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后半生,或許能夠找到親生父母,與父母、圖圖一家三代人相聚在一起生活下去,便是最好的余生了。
薏國、得國都已經找過,然而老牌大國格蘭,田蜜卻還從未去過。她一直沒有太重點考慮格蘭,是因為在她兒時的記憶中,父母只在薏國生活,并未去過格蘭。可如今,幾個國家都找過了,細想想,格蘭的經濟與商業都極為發達,父母要是發展事業,還是有可能選擇在格蘭的。
要是找到父母,一家三代生活,當然最好。可要是找不到呢?田蜜設想,自己應該會回到峰陽,帶著圖圖一起,靜靜地生活下去。
在一個能夠看得到余冬與小茹的角落,不打擾對方,只是注視著,就好。
想到這里時,她努力試著讓自己的心態坦然、超脫,投之以祝福就好。然而,余冬的影子一掠過心頭,帶起的便是一圈擴散開來的疼痛,如漣漪一般無法平息。
她終究不是什么坦然、超脫的圣人,說到底,是一個小女人而已。而且特別小心眼的女人。
那個六年前開始被命運狠狠摁進她生命里的男人,早已在她的臟腑中生了根,拔不去也抹不掉。
沉迷一個男人與病入膏肓并沒有什么區別。可怕的是來日方長她都將像一個患者那樣茍活下去。月亮起來的時候,想念會發作;晨光初照時,猛見床頭空空,想念會發作。到了該買菜做飯的時候,想起他愛吃的菜以及曾經坐在她身邊大口吃飯的樣子,想念還是會發作。
而她唯一能為自己開的處方,是在想他的時候拿起筆,寫著她一個人的情書。
上午,又一封情書沾染著淚痕,被她寫完疊起,永遠地鎖進了抽屜。
然后,看看時間,該買菜了。田蜜看一眼窗外的天氣,沒有太陽,但至少也沒下雨。
所以她沒帶傘,就這樣空著手鎖上門,把手機揣入口袋,便走出小區,去往超市。
然而頭頂及脖子卻一涼,這才剛步出小區,剛剛還好好的天空就飄起雨來。
暮尼菲就是這樣,或許跟阿耶卑茨山有關系。去年寄給余冬的書信中她曾經說過,這里的天氣就像個壞脾氣的老人,好好的,說風就是風,說下雨就是一場鋪天蓋地的大暴雨,沒得商量。
現在就是這樣。雨秒速就變大了,變為一場暴烈的驟雨,砸進眉眼的時候,生出痛感。
她埋怨過,這里的雨很硬很硬。或許是因為余冬不在身邊的緣故,連雨也會變硬的。
而如今,她已經永遠地失去了他的陪伴,余冬再也不可能出現在她身邊了,所以雨扎在肌膚的感覺,不僅硬而且還新添了鋒利。又硬又利,像很多的小刀尖,戳著漫天雨霧的世界中如此孤獨渺茫的一個小黑點。一個小女人。
她好氣惱啊!連天氣都欺負她!剛剛在房間里向外看,還好好的,趁她出門就開始虐她。
她的眼睛濕了。這是唯一一次,被天氣給欺負哭了。人在失落無助的漩渦中,軟弱到了能夠被天氣打敗。
她緊走幾步,雨卻趕上前來,在追打她。
她竟然那么地渴望保護。她生出奇怪的念頭,想起以前在地震連連的山谷中,石頭如雨而落,他用身子為盾,圍攏她護住她。他用身體兌現承諾,用盡全力去保護她一生。
要是她沒有離開他,要是余生她都能夠有幸粘在他的身邊,像這樣的傾盆大雨,他一定會替她撐起一把傘,不讓壞天氣把她蹂躪得如同漩渦中的一朵亂世漂萍。
這樣徒然傷感地想著,頭頂小石子般的雨滴突然便停止了它們的小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