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淵沒有馬上接話,他沉默了一會兒,有一搭無一搭的用筷子挑動著自己餐盤里的菜和飯粒,過了好一會兒才問夏青“你覺得他們過的怎么樣?”
夏青搖搖頭“肯定是不怎么好的,他們家是不是原本經濟條件就不是特別好?我看居住環境和房子里面的陳設都已經不太像樣了,他們兩個人的衣著也非常的樸素,身材樣貌也瘦弱得厲害……我有一個疑問,鄭義的父母……不是應該頂多六十歲的樣子么?為什么他們兩個人看起來年紀那么大?”
“他們確實只有六十歲不到,因為鄭義突然出了事,兩個人幾乎是一夜之間就白了頭,幾天的功夫,就變成現在這樣,活脫脫老了十歲。”紀淵說。
夏青雖然不喜歡方才鄭義的父母對待紀淵的那種態度,但是一想到他們兩個人的這個遭遇,也覺得還是心里面有些不大好受的“鄭義還在的時候,他和父母的關系一定特別好吧?所以突然之間出了這種事,肯定是晴天霹靂一樣。”
紀淵笑了笑,搖搖頭“說了你可能不信,鄭義以前和他父母的關系并不好,或者都已經不止是不好,可以用關系緊張,甚至說水火不容來形容了。”
“啊?”夏青有些驚訝,“怎么會這么夸張?”
“鄭義的父母是那種把生孩子養孩子當做是一種投資的人,在他們看來,把孩子生下來,拉扯大,最終的目的是要有回報的,這個回報不止是老年之后的一個照應和保障,還包括了孩子自立之后的經濟回饋。
你已經看出來了,鄭義父母的生活水平并不高,所以他們一直希望鄭義工作之后,能夠幫他們一并改善生活質量和經濟狀況,但是我們這一行的收入,自給自足沒問題,稍微貼補家里一點也可以,但是遠遠達不到他們的期待。
所以從鄭義選擇了考警校當警察這一條路的時候開始,他們家的矛盾就在不斷的翻新,不斷的升級,在那件事之前,鄭義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住過了。”
紀淵面色復雜的回憶起當年的事情,說起鄭義生前的一些事,他的眼神也黯淡下去“那件事之前,他父母還打電話因為勸他轉行的事情跟他大吵過一架,之后沒多久就出了事。所以他的父母受到的打擊也很大,唯一的兒子不但沒有轉行到更有前途收入更好的行當里去,反而還因為這份收入不高的工作丟了性命,讓他們晚年沒了保障,之后這筆賬順理成章的就遷怒到了我的頭上。”
夏青充滿同情的看著紀淵,如果說自己當年被那個女生的父母遷怒的時候,更多的是委屈和憤怒,那紀淵恐怕就只剩下委屈,連憤怒都沒有辦法做到。
畢竟他們兩個人被人遷怒的起因又是那么的不同,自己是被那個倒霉的女同學牽連,本身作為受了委屈的一方,反而被倒打一耙,自然可以理直氣壯的表示憤怒,加以反駁,斥責對方父母的無理取鬧。
紀淵卻不能這么做。
鄭義遇到的事,是刑警這一份職業自帶的風險范圍內的,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卻又主觀上不希望發生的情境,這種風險不止鄭義要面對,紀淵也是一樣的,可是最后的結果是鄭義丟了性命,連全尸都沒有保住,而紀淵雖然傷了一條腿,至少保住了一條命。
在旁人看來,這并沒有什么問題,但是對于失去了孩子的鄭義父母而言,一個和自己的兒子朝夕相處,同樣職業的人,在自己的孩子丟了命的時候,卻至少傷了腿,這足以讓他們在痛苦當中,失去了理智,心理失衡。
這種心態是不對的,但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意料之中的。
“我不知道鄭義父母的那種情緒,是不是也帶著一種悔恨,如果實現他們能夠預知這樣的結果,估計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還在給孩子施壓,在冷戰和置氣吧。”紀淵有些悵然的說,他的眼睛看向車窗外,思緒似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