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嘯和李太白找到擁翠院的畫船時,有兩名官差正在畫船上盤問,措辭嚴厲,表情兇橫,一人一邊抓住鄭西俠的手臂,鄭西俠被嚇得簡直要哭,祁鴇娘在一旁辯解求情。因為鄭西俠一向膽小,官差問話時,他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官差就懷疑他與刺客有所勾結,要把他帶回衙門細細審問。
祁鴇娘看見云嘯,連忙道“瞧瞧,瞧瞧,護駕有功的回來了!”
官差自然不信,他們倒聽說有個孩子幫著金吾衛保護皇帝,卻不相信就是眼前這個小廝。
李太白報上姓名,兩個官差交頭接耳一番,當即換了一副面孔,笑道“都是誤會!”便即離開。
李太白是大名士,祁鴇娘、劉福兒、楊翠兒、玉音兒見了都歡喜不盡,圍住了表達仰慕之情,李太白這個人,雖然傲視權貴,對她們卻沒半點架子。
祁鴇娘親自從食盒中搬出酒菜,供李太白和云嘯在船頭飲酒賞月,令劉福兒、楊翠兒、玉音兒三姝作陪,她本人則和鄭西俠、姬小月收拾器物衣裳,準備返回擁翠院。
此時明月西墜,官差們牽著一群嫌犯回衙復命,金吾衛也紛紛撤離,芙蓉園漸漸歸于平靜,東岸的大船之上、大船周圍,還躺著一具具的尸體,看樣子要等到天明,官府才會派人來清理。
眾人聊起這一場亂,兀自心驚肉跳,七嘴八舌猜測刺客的身份。
李太白道“來者是江湖上的好手,決然無疑。只是其因由不好斷定。”
云嘯道“難道不是因為皇帝沉迷酒色,任用奸佞,江湖中人看不慣朝綱紊亂憤而出手么?”三女聽了這句話,無不悚然變色。這話若在其他人面前說,多半會被人偷偷報官,以大逆不道罪論處,可云嘯信得過李太白。
李太白道“朝綱紊亂常導致天下大亂,江湖俠士擔憂蒼生受苦,出手行刺人主,倒也有幾分道理,可即便殺了人主,朝綱就不紊亂了么?到時后宮擅權、皇子奪位,只會亂上加亂,更何況如今藩鎮有坐大之勢,倘若朝廷不穩,藩鎮定然動兵,乘機爭權奪利,這兵戈一起,天下豈不照樣要亂?更何況,自古以來,廟堂與江湖之間,暗里雖千絲萬縷,互相利用,明里卻涇渭分明,互相戒備,如此貿然行刺,將會使廟堂仇視江湖,兩者之間再無寧日,天下照樣難以太平。”
李太白這一席話,令云嘯受益匪淺,廟堂、江湖、時局、人心構成一團一團的迷霧,常人很難洞悉其中機要,行俠仗義遠非砍人那么簡單,他沉吟片刻道“依先生說,這幫刺客,為何要行刺皇帝?”
李太白道“方才那因由,可備一說,江湖中人畢竟任俠使氣慣了,頭腦一熱,不顧結果,也是有的,不過,我以為另外兩個因由更為貼近,其一,有人唯恐大唐不亂,譬如外敵吐蕃、契丹、突厥等;其二,仇殺,人主身為至尊,雖受天下人景仰,然則與人結仇最多的,莫過于人主,本朝天子平韋后之亂、清除太平公主黨羽、賜死三位皇子、動輒誅殺大臣,凡此種種,招人記恨在所難免,仇家買通俠客,陰謀行刺,也說得過去。”他嘆了口氣,“皇帝本就多疑,恐怕有人要借機捕風捉影,陷害他人了,少不得興大獄鍛煉冤案,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又要遭殃。”
楊翠兒道“若論無辜之人遭殃,蘇小浣就算一個,前腳成了花魁,后腳便命喪黃泉,她若不與魚文秋爭,也不會如此,可見人不能太要強,凡事都是命中注定。”
天亮時分,李太白隨眾人回到擁翠院,算了半個上午,被外頭的喧鬧聲吵醒,有官差敲開擁翠院的大門,進來走了一圈,查驗人口,探尋可疑跡象。知道李太白在此歇宿之后,倒也沒敢太過鬧騰。
李太白問“可抓住刺客了么?”
其中一個官差回答“昨夜南城墻上的衛兵死了幾個,墻上還搭著繩子,刺客多半已縋城在逃,我們奉命搜查余黨,諸位若見到可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