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風和日麗,此日軒轅椃并未上早朝,只是讓內官通知了太子以及中書省的兩位平章事,待散朝之后,前往章臺宮覲見。
春日的風和煦溫暖,且夾雜著泥土與花草的清香,太子行走在宮道之內,神色凝重,一點也輕松不起來。雖說他身為監國太子,且領了中書令一職,朝廷六部的奏章上書皆要由他親審過目,但上回永王無聲無息能把奏疏呈到老皇帝的手中,已經說明,南霈的朝堂并不是他軒轅炘能一手遮天的。
在來時的路上,太子就把前些日宣政使的奏折,悄悄藏進了袖中。憑著他多年的直覺,老皇帝此時召集,必是因為廣威將軍在郁州城縱兵劫掠一事。自從將南疆三州納入南霈的國土版圖,幾十年來,當地蠻族時有暴動。一是因為語言不通,民族不同;二來地處偏遠,相對于其他州郡,太過貧窮荒蕪。南霈的官吏大都出自士族,而世家大族的公子們一向錦衣玉食,哪能吃得苦,即使吏部百般勸說,也沒幾個愿意去南疆三州上任做官,導致當地州郡各級官員所缺甚多,自然也無法有效管理。于是,當南巒公不在梧州坐鎮時,蠻族也就趁勢反叛。
“朕昨日就想詔你三人。”軒轅椃身著石青色的常服,閉著眼睛,躺在一張鋪著虎皮的長椅上。
在這個戰亂不定,天下四分五裂的年代,陰陽家的五行學說甚為流行。水火木金土,既是對應了五德,五音,更是對應了五色,即黑紅青白黃。隨著歷代學者對五行學說的完善,確立了以天人相應為指導思想,以五行為中心,將空間結構的五方,時間結構的五季,人體結構的五臟為基本間架,把各種事物都按其屬性進行歸納。
于是,南霈皇室便尚青色,是為木德。
太子和兩位平章事面面相覷,南霈官吏逢五休沐,到底是什么事讓皇帝能在休沐之日就想召見,三人不約而同想到了廣威將軍。
軒轅椃繼續說“南疆戰事已近尾聲,目前收復了梧州、郁州,剩下的越州,想必年底也能平定。三州光復之后,太子準備以何種方法安民撫民?”
太子有些意外,本以為老皇帝今日是要說廣威一事,他在腦中飛速將三州事務以及各種奏報回想一遍,而后回答“兒覺得先前對待蠻族太過苛刻,此番平定之后,當施以仁政,適當給予寬松。”
“仁政?”老皇帝將尾音拖得很長,睜開一只眼看著太子,“那該是怎樣的仁政?殺人立威?還是搶劫民財?”
太子被這句話激得汗毛豎起,好在來時的路上便已預想到,從容不迫將袖中的奏折遞給內官。“兒子正想在今日朝會結束之后,將宣政使的奏章呈于父親看的。”
老皇帝卻沒有任何要看奏折的意思“縱兵劫掠,放火殺人,奸殺婦女,毀壞田宅。顧卿,沈卿,二位覺得該如何處置廣威將軍?”
左平章事沈春夜帶著笑意,說道“陛下不必動怒,此等事情,太子會處置妥當的。”
“哼,他處置?你這滑頭別給朕充好人,說你的看法。”
眼看皇帝是誠心不讓太子解釋,沈春夜便也直接了當說了“臣以為現在非常時期,三州已光復兩州,但廣威濫殺蠻族子民,這勢必會給平叛增添更大的難度。而剩下的越州叛軍,若是以為此乃朝廷報復之意,定會拼死抵抗,甚至梧州和郁州剛壓下去的火,會再度燃起。故,廣威必須嚴懲,革去軍職,削去爵位,流放睦州。”
軒轅椃并未點評,而是指著右平章事,問道“顧卿,你什么想法。”
顧家家主,看了太子一眼,說“夷滅三族,如此才不令陛下蒙羞!”
一向視之為左膀右臂的太子,哪能想到顧家家主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應該是知道的,廣威將軍是自己親自提拔安插進的南鎮戍府。是太子在軍中,為數不多能直接統命的勢力之一,亦是用來掣肘宇王的重要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