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遠聽完他的話,“哼哼”兩聲,剛想嘲諷兩句,就見大丫頭芙蓉從門外走進來。
她行禮道“老爺,村長,夫人有話讓我代傳。”
楊村長素來知這位許夫人心計高明,只她如今懷孕才不好麻煩她,不然這樣的事須得聽一聽她的話才好,現在聽到她有話說,不禁豎起耳朵,準備一聽高見。
許遠頷首,芙蓉道“夫人說‘王村長高高在上這么多年,輕易不會放棄私塾這個大餅。咱們是鉆了他疏忽的空子才辦了這白馬私塾,現在他回過神,就立即來找場子,來勢洶洶,切莫小覷。’”
“夫人還道‘依我之見,此計不成,王村長定還有下計,來來回回,沒完沒了。若每次都要想方設法遮掩,恐怕王先生也不愿意。倒不如咱們主動退去,將學生遣散,只留收的五個弟子,別人也無從置喙。既全了面子,也賣了王村長一個好,大家都便宜。’”
末了,她還有一句“這只是婦人之見,最終還需問過王先生的意思才好。”說完,芙蓉便告退。
許遠眉心微動,自那日許正陽走后,他們便沒去過坡頂小院,王先生也沒到過許家。
雖往常十天半月不來也是有過。但他們彼此都知道,這次不同于以往。
王先生雖說將罪責歸咎于許正陽,但未嘗沒有怪罪許月娘的意思。
這事終究難平。
……
許正陽非死不可。
……
楊村長嘖了一聲,跨過門檻走出去,“你媳婦說的有理,咱們想破頭皮,最終還得看王先生的意思。這樣的話,你去問問吧。你們兩家一直親厚,許多話外人不方便說,你們能說。別忘了有了結果告訴我一聲。”
“哎……”許遠忙要叫住他。
楊村長卻擺擺手,“不用送了,快去吧。”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許遠欲哭無淚,他們兩家如今已經不再親厚了啊,不但不親厚,彼此還有了嫌隙。這話該你說啊村長!
許遠在心里吶喊兩聲,但楊村長是聽不到了。
他深吸一口氣,坐在正廳想了一會兒,起身往屋里去了。
王含章正蹲在地上看著院角的青竹出神。
去年栽下的青竹,已經渡過適應土壤時期,開始扎根泥土,吸收養分自己生長。
剛栽下時有半人高,現在經過一個春季的蓬勃發育,肉眼可見的長高了一截。
大拇指粗細的主干上,每一個枝節處都長著巴掌長短的枝葉,青翠生動。雖然只孤零零的一根,但有風吹過,依然沙沙作響。
許遠懷著忐忑的心情敲門,聽到王含章一聲“進來”后,推門而入。
他斟酌著說道“先生,上溪村來了個秀才的事楊村長已經與您說過了,不知您……”
王含章沒有回頭,說道“你們看著辦吧,是關是開,我都聽你們的。”
許遠一聽這話,急道“王先生您這是何意?我們尊重您的意見,您想怎么著一句話的事,我保證給您辦的妥妥當當!”
王含章沒說話,過了一會起身看著許遠,笑道“我真的沒有什么想法。”
他走到太師椅前坐下,抬頭看著天上的流云,說道“過去我將自己放在一個奇特的位置上,從內而外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不相容,處處格格不入,似乎因為……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許遠以為他乃是說自己冰封二百年,與世俗脫節之事,便勸道“凡事總得有個適應過程,慢慢來就好了。”
王含章點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適應著適應著就好了。可是我適應了那么久,直到最近才有深切融入的感覺。”
“興辦私塾,做先生,本來是我想給這世間留些什么,當我不在之后。但現在用不著了,我想留的自己就可以留下,不必假借他人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