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圭回來的消息,很快就在黑井傳開了,第一個知道的自然就是何家。
何家宅子離文家不遠,一家在黑井的北邊,另一家就在南邊,大約相隔有一里多地。
何松老爺年輕時,在講武堂上過一年學。尚未學成,就混到江湖中去,早年在蒙自一帶游走,近年又常在滇西一帶活動。見過許多新式的東西后,便對于西洋式的建筑生出特殊愛好。
因此緣故,重修何宅時便采用了較多的西洋建筑工法,高高聳立的門頭做上了流線形裝飾,象形的立柱直接浮雕在墻壁上,洋人愛用的丘比特之類人形浮雕,何老爺又覺得弄在門口恐有傷風化,便換成了兩個門神。若不看那兩幅大大的楹聯、門神和門上的銅鈕,還真會誤以為是洋人的家宅,這不中不西的,倒也成了何家的特色。
進到門內,敞亮的大廳中兩排圈椅,正對大廳的是一副伏虎羅漢圖,羅漢瞪大的雙眼炯炯有神,很是氣派。靠墻放了七、八盆的羅漢松,看得出是費了些心思去打理的,旁逸斜出之中透著古樸氣韻。
幾個月前,何老爺從省城回來,就不怎么出門了,常常在家中宴請會客。昨日,得著消息文子圭回來,今日邀了鎮上幾位老爺過來商談,想要約人湊個局吃酒的事情,其實,他主要的目的還是想要邀約子圭。
“何爺,您在省城的時候多,江湖上路子也廣,不知近來有沒有什么門路可走,也透露些給我們,好歹也跟著您老人家嫌點酒錢不是?嘿嘿……”說話的是楊老爺,長著山羊胡子的老財主,年輕時便是灶戶出身。這楊家原也是大戶,幾經分家原有的家業被分得七零八落,待傳到了楊老爺上,所剩份額也不多了。楊老爺心思活絡,年輕時多少也掙下點家底,但是,這他的家底來說,在幾大灶戶眼中委實不夠看。
這楊老爺審時度勢,自己還是得尋個靠山,所以,平日里就跟著何老爺做個幫閑,也算是撈了不少的好處。
何老爺剛剛吃過早飯,正用一根篾扦子剔著牙,鼓搗了半天“忒”的一聲啐了出去,再喝上一大口茶。
何松正眼都不看楊老爺一眼,從鼻子里哼出幾個字來“這xx的年頭,還門路!要我看啊!現成的嘴邊這口飯,別他x的讓人全端了去,就得燒高香了!”
下首坐的一堆人一聽,立馬交頭接耳的議論了起來,李家掌柜的訕笑著問道“何老爺,這話從何說起啊?幾百年來,咱們生意做得好好的,這飯碗,誰還能端了去?”
“是啊!”
“嗯!有道理,再怎么著,鹽稅總要收,咱們的買賣也不能不讓做吧!”
人堆中議論紛紛,但是大家都知道,何老爺的話從來不亂說,既然提起了,自然也不會是空穴來風的事。
“這官有官道,商有商道,有錢大家賺當然最好,就怕他有的人,不想嫌這個錢。”何老爺這么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大家聽到后心中更加忐忑了。
自古來,黑井的鹽稅就是國家、地方都盯得死死的一塊大肥肉,不管時局怎么樣變化,鹽運使都少不得要派下來。
鹽運使可是一個美差,爭破了頭的肥缺。一但上任了,每每來黑井監督、視察,總不會空手而歸。
商人們自然也懂得這些道理,不怕你換了誰來,只要是個人,你來我往間,酒也照樣喝,小曲兒也照樣聽。他們總能夠在充分的情感交流之間,官家的差事也辦妥當了,商人的生意也照做下去,私下里,該販的私鹽也販了出去。
俗話說的好“針過得去,線過得來!”,大家總能把握到一個恰到好處的度,把生意做下去。
現在,聽何老爺說這話的意思,怕不是又有什么變化?生意人們紛紛緊張了起來。
“何爺,您在省城莫不是聽到什么風聲了?”楊老爺斜著腦袋,試探地問了一問。
“哼哼……”何老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