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近半個時辰,我終于停下了腳步。
然而身后的動靜依然是不徐不緩,不管我是狂奔還是停步,它總是那么悠哉哉游哉地跟在我身后——仿佛是必勝的野獸在玩弄它的獵物,又仿佛是不知名的神在嘲笑一個試圖跟命運賽跑的蠢貨。
我望著前頭的峭壁,四周盡是土石飛揚,嘆息之余,我確定了這四下里毫無遮蔽。
又是生死時刻。
但這一次……
刷!我收刀回鞘,非紅,我深呼吸一口,非紅,你此刻就在我身邊的某個地方吧。
不能否認,這一次的生死時刻不同以往,這一次,我心底有隱隱的激動、興奮甚至是期待——激動于這一次是我等待許久的機會,興奮于這一刻終于再度到來;至于期待……
我受傷被關進天牢的時候,非紅會來看我;我逃出京都流亡到卻未亭時非紅也會來看我;還有我身處林夕的暗道,勉力爆破逃命的時候,非紅也會來救我……
而眼下,我馬上就要到西蠻王庭去了。只此一去,不知何時再見;也不知能否再見;更不知若能再見,我與他是否還會是同樣的心境?!所以,我要同他道別,好好道別,不管西蠻王庭藏了什么秘密,在我去讓自己知道之前,我必須只作為和玉,同五年前那個我自死人堆里挖出來的少年道別!
所以這一次,越險越好!越狠越好!但愿這野獸別讓我失望!
可是,野獸卻笑了。
那是一頭大虎,熟悉的吊睛白額黃條斑。
而天上的秋老虎也同樣讓人心煩,我瞇了瞇眼仔細瞧他,終究還是不敢確定。然后,似乎是為了讓我認出他,他開口說話了。
“經(jīng)年未見,玉奴兒,你還是那么有趣。”
白玉的額飾閃著光,一雙終于長開的丹鳳眼流著笑意,“還認不出么?就是孤啊!”
難怪!難怪我覺得他身旁的大老虎如此眼熟,那不就是小黃毛嘛!
只不過……
我抽著嘴角湊過去,終于壯著膽子摸了摸虎鼻,而它也心滿意足地就讓我摸,甚至還有一種等了我許久的親切與委屈!
只不過,誰能想到,當初剛出生小貓兒一樣大的小黃毛,現(xiàn)在竟長得這么嚇人了!方才二王子那么大個人就站在它身后,竟也被它擋了個嚴嚴實實!若不是他后來又補充了一句,我還以為是這大頭老虎對我說話了呢!
那可就玄幻了!
不過即便不是小黃毛口吐人言,光西蠻王庭二王子駕臨此處,還能沖我這般和顏悅色——這完全已經(jīng)算得上玄幻了!
“玉奴兒,你……”
“叫玉師父!”
我懟了他……
我居然毫不猶豫就懟了他!
這實是當年在西蠻王庭留下的惡習,我直至懟完才發(fā)覺微有不妙。
管他呢!我轉(zhuǎn)瞬就做好了決定——反正性命都被他握在手里,那還不如讓我死個痛快!
“二王子真是好興致,”我尋了個寬闊的石頭坐下歇腳,還煞有介事地向他拍拍旁邊的空位,“如此炎熱的天氣還放了這大虎來溜著我玩耍!眼下我人也在這兒了,而且不知你聽說沒有,我可是明目張膽地從皇宮天牢逃了出來,還一把火燒了皇宮內(nèi)殿!我現(xiàn)在呢,是一無名二無力,你既帶了這大虎來,想必是為你西蠻王庭來找我算賬的吧?咱們也別麻煩了,”我將自己的刀遞給他,“別麻煩小黃毛動嘴了,你是西蠻的王子,你的仇該你自己來報。”
四下安靜,只有小黃毛的哈欠聲不絕于耳,小黃毛是虎,自然不懂得人事的有趣,我笑看著二王子掂量起我的刀,心里十分滿意;我就不信,非紅他能這么耐得住性子。
丹鳳眼似乎也很滿意,他微笑著,掂了我的刀就拿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