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萬籟俱靜,偶爾從極遠處傳來幾聲狗吠,整個世界變得空曠又靜謐。
張嬤嬤給蕭亦然掖好被子就離開了,離開前特意叮囑在屋中打著地鋪的云歧,半夜若公主有什么需要,須得盡心盡力端茶送水。
云歧虛弱的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安靜躺在床上的人,掀起被子就背對著她躺下,不再多看一眼。
蕭亦然抓著被沿,睜著眼睛看著這一成不變的黑暗,就像黑暗中存在噬人的野獸,虎視眈眈的看著她,心中很是害怕。
“燈……燈還點著嗎?”
云歧撐起身子看著她,眉頭微蹙,那因重傷而蒼白的臉上不停的滲著冷汗,好像沒有力氣答話。
沒聽到人回應,蕭亦然心中那因為有人陪伴,而驅散的對黑暗的恐懼再次涌了上來。
她只能緊抓著被子,緊咬著唇,強忍著那讓她一直讓她驚恐不安的黑暗。
屋子小小的,十分簡陋,兩面黃泥墻,開門的一面堆著石板,另一邊是竹籬,當做屋子與屋子的隔斷之用。
窗戶被扎起來的草墊遮了起來,夜風吹得它不停地從窗上飛起落下,砸出一道道嚇人的聲響。
云歧便看著那躲在被子里的人逐漸將自己蒙住,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團,顫抖個不停。
想起統領大人與張嬤嬤的囑咐,他不由得低聲說道“亮著。”
嗓音里壓抑著咳嗽,有著無法蓋住的疏離冷漠。
屋子里不是她一個人,屋子里的等也還亮著,蕭亦然稍稍平復。
聞著空氣里濃烈的血腥味和藥味,心里頓時涌起了愧疚,云歧的這兩次責罰,都是因為她。
“你還好吧?”蕭亦然小聲詢問。
云歧見她無事,重新躺了回去。
斷腸寺里,慧遠站在柴房隔出的小屋里,習慣性的將桌上,墻上,角落的六盞燈點上。
往常這個時候,蕭亦然總是恨不得將大殿里所有的油燈搬過來,只是如今,明亮的燈火下卻沒有那霸道的小姑娘了。
有腳步聲靠近,他轉頭往外看去,一道健碩的身影緩緩靠近,只看了他一眼,就進了屋將攜來的兩盞油燈點上放好。
兩人就靜靜的看著油燈將小小的柴房照得透亮。
過了挺久,明悟平靜的問“你還在想然然的事嗎?”
慧遠偏過頭,看著身側那個與兩年前相比消瘦許多的人。
“師叔莫非是想放棄,不管然然的死活了?”
聽得慧遠發問,明悟只是笑“主持總與我們講心如止水,你在寺里呆了那么多年,還沒學會云淡風輕?”
慧遠蹙起了眉,不至于勃然大怒,卻還是有一絲的氣惱。
“心如止水與這又有何干?”
明悟臉上的笑越發明顯,摸了摸眼前那被寄予厚望的小和尚的腦袋,眺望著遠處的稀疏的燈火嘆了口氣。
“既然你都做不到無動于衷,我又如何能做到呢?我既然最開始就救了她,又怎么會看著她一步步走向危險……”
后邊那句話,好像在自言自語。
想起蕭亦然的時候,眼前浮現的是他們剛呆在寺廟的那段日子,一大一小被清粥白菜折磨得不行,整日看著樹上蹦跳的鳥雀咽口水。
“爹爹,我想吃肉。”
“然然,我也想吃肉。”
“要不,咱們捉幾只鳥兒來解解饞?”
“不行不行,你爹我現在是和尚,要是被主持知道,咱倆都會被趕出斷腸寺的!”
“你是和尚,那我是什么?”
“和尚的女兒。”
“和尚的女兒也需要吃齋念佛嗎?”
“這……”
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畢竟,和尚幾乎是沒有兒女的,更沒有帶著一邊遁入空門,一邊帶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