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軍漢豈能成事。圣上不見了蹤影后,出來主事的是朱太尉,還有京兆尹王公,聽說,各級官員都在議論,看這架勢,朱太尉怕不是要龍袍加身。”
宋若清作出附議的樣子“唔”了一聲,給足里正面子。他繼續慢慢往東邊坊門走,去尋找可以雇來交通的車駕。他面上清淡,心中著實感嘆。
自懂事后,他經常聽長輩說起先皇玄宗因安史之亂避禍成都、代宗因吐蕃寇長安避禍陜州,這已經讓他深感震驚,原來所謂真龍天子,也有天命不靈的時候。然而這次,大唐的天子又跑了,還是被自己榮階在身的太尉、圣恩正隆的京兆尹和素來倚仗的親藩共同算計跑的。
喟嘆過后,是隱約的幸災樂禍。他雖然只有十七八歲的年華,春闈落榜兩次實在是再尋常不過,須知無論前朝還是本朝的那些朱紫大員們,也很少有二十不到就進士及第。但宋若清憤怒的是他落榜的過程——他因“帖經”一科而失敗。
大唐禮部科舉取士,進士、明經兩科,有詩賦、策問、帖經、墨義、口試五門,進士科主要是詩賦和策問。誰知在宋若清參加的兩年,禮部竟加考帖經,而且是第一場就考,帖經不過者,直接逐出闈去。所謂帖經,就是在《周易》、《尚書》、《禮記》等經書中任選一句出來,遮去其中幾個字,令考生填出。宋家一直工詩善賦,宋若清于這背誦經文上完不在行,自然鎩羽而歸。
他認為這是堂堂朝廷失信于眾位生徒貢舉?,F在聽說涇師兵變也是因為賞賜有失,雖然應該是京兆尹做了手腳以激起軍士們的怨懟,但總也因為圣上的失察引起。宋若清不由比附道,圣上接下來的日子,應是比落榜的考生難過許多。不過明明是倉促避禍,史官們也會以“北狩”、“西幸”之類的辭藻來記述,欲蓋彌彰間更顯諷刺。
宋若清邊走邊沉浸在這種幾同悖逆的尖酸中,完沒有注意到,一對行色匆匆的男女從身畔經過,正是往他家走去。
宋宅的門被叩響時,宋若昭以為是弟弟又回來取什么物件。她打開門,見是一位懷抱小兒、滿面倦容的頎長男子,身邊立著個面若冰霜、窄袖闊褲的胡女。
王叔文一見到開門之人,便確信,她就是王良娣母家的族妹宋若昭,因為他在東宮見過幾次王良娣,眼前這女子的容顏頗有幾分相似,只是神色明凈而略帶英氣,不若宮中女眷那般滿臉嬌媚柔情。
他小聲道“宋家娘子,請讓我們進去。”
阿眉見到宋若昭,與王叔文的觀感則不盡相同。她既已存了保住王叔文性命的執念,便如忠犬護主一般,帶著陌生而警惕的預備來打量宋若昭。不過宋若昭的不知所措,讓阿眉稍微將繃緊的身體放松了一些,眼前這唐人女子,見到他們二人,有著最自然的反應,似乎表情的細節之分寸都剛剛好,沒有一絲危險性。
宋若昭穿著青綠色的窄袖上襦,外罩牙白色瑞錦紋半臂,下著一色的赭石裙,素淡清雅。這穿戴的顏色,也讓阿眉的好感由衷地增加了一分。她做暗樁多年,平時以胡姬身份掩飾,日子過得著實壓抑痛苦,因此在視覺上無法接受夸張刺激的顏色。
王叔文見宋若昭愣愣地望著自己和阿眉,只得將聲音又壓低幾分“在下是太子的侍讀,懷中稚兒的母親,乃王良娣?!?
宋若昭一驚,旋即明白了原委似的,連忙向門旁一退,將來客讓進院子。
其實,清晨從長安東北傳來的駭人消息,已經讓宋若昭心亂如麻。聽到“涇原”二字,她即刻想到了盤旋心中有些時日的那個人。她昨天白日里與皇甫珩的再次相遇,令她一直處于淡淡的甜蜜中。她覺得自己好像忽然走入美妙的情詩中似的,正在經歷那種一見傾心、盈盈盼望的狀態。她想著皇甫珩看著自己的眼神,猜測他是不是也和自己是一樣的心思。
她的感情尚未到熾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