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尋不見了,頗為好走。
中原大地,自然條件從來不是什么大危險。韋皋怕的是,李泌和若昭萬一碰上聞風而來的鳳翔鎮叛軍。
他本就節制隴州,屬于鳳翔鎮領下,因而對鳳翔府東出到駱谷關一帶的馬程頗為熟悉。他左算右算,鳳翔叛軍不可能這么快得到消息,若昭一行碰上他們的可能性不大。
韋皋稍稍心定。
大約半個時辰前,他率軍經過了那片熟悉的山谷。
他甚至特意豎起耳朵,聽聽谷中是否傳來大象的嘶鳴。
他也憶起那個清晨,朝陽的溫暖光影里,若昭抬頭笑著問他“韋將軍也愛王少伯的從軍行?”
……
倉皇逃往梁州的人們并不知道,此時,數十里外的乾陵,正湮沒在熊熊烈焰中。
放火的,是朔方軍李懷光麾下的另一員猛將——達奚小俊。
而出主意的,又是那韓欽緒。
乾陵的地位,不言而喻。
它不僅是高宗和武后的合葬之地,還厚葬有章懷太子李賢、懿德太子李重潤、許王李素節(高宗蕭淑妃之子)、義陽公主李下玉(高宗蕭淑妃之女)等重要的宗室成員。
大唐高宗時代,直到武后臨朝,呈現的皆是文治武功的蓬勃興盛。顯慶二年攻滅西突厥,龍朔二年設金山都護府控制中亞兩河流域以東之地,總章元年攻滅高麗,長安二年于庭州設北庭都護府。
帝國這一連串的勝利與擴張,足以令其后的國柄繼承者們血脈賁張、驕傲自己李家的功績。同時,即便是乾陵中各位主人之間錯綜復雜、一言難盡的生前糾葛,也仿佛一種奇特的宣言,向世人訴說著李唐歷劫彌堅的生命力。
奉天被圍時,靈武留后杜希、鹽州刺史戴休顏,繼韋皋、韓游環、渾瑊之后,曾率近萬軍卒前來勤王。德宗卻因恐怕驚擾乾陵祖魂,而令二師走漠谷道,以至受到叛軍姚濬所部的伏擊??梢娗暝谔熳有闹械木次飞省?
心懷鬼胎的韓欽緒,知曉父親韓游環去救漠谷之伏的前情,因而故意向李懷光建言“節下,我朔方軍既然已起兵反唐,便不可瞻前顧后、留有余地,以免淡了朔方子弟們的銳氣。乾陵離咸陽一箭之遙,末將請節下速速燒毀乾陵、威懾唐廷!”
李懷光覺得有理,又考慮到韓欽緒要帶兵與邠寧韓游環會合,便派達奚小俊領一支二十來人的精兵,往乾陵去。
這達奚小俊本也是對唐廷不滿、巴不得朔方軍一怒而叛的心思,因而對此樁差事倒也應得干脆、辦得利落。
然而,達奚小俊這邊剛放完了火,撤到梁山腳下準備歇口氣,忽見兩騎朔方軍游奕疾馳而來。
到了跟前,其中一人連馬韁都未收穩,已翻身滾了下來,氣急敗壞地稟報道
“達奚將軍,大事不好,那韓欽緒,到了禮泉與他阿爺韓游環會合后,竟然變陣掉頭,對著咱們自己的兄弟砍殺起來!”
“什么!”
達奚小俊如五雷轟頂。
“千真萬確!后來,后來和邠師一同殺出的,還有神策服色的軍士,據說是普王帶領。李琟將軍本也在行軍陣中,忽然被手下裨將偷襲。他們割下了李將軍的首級,說是韓將軍要去獻給朝廷。咱們的輜重,也被韓將軍奪了。”
達奚小俊愣愣地盯著這個年輕的游奕。他雖瞧著是個精干的探侯,三言兩語也說得口齒伶俐、無有半句廢話,可他臉上,分明掛著仿佛見了厲鬼般的神色。
真是,見了鬼了!
達奚小俊想。
他倏地站起來,扯過掛在戰馬上的水囊,咕嘟嘟喝了幾大口。
絲絲冰涼淌過五臟六腑,令他驚慌失措的頭腦似乎也清明了些許。
他本就不是武將中懵懂魯莽的泛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