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府里,粒米未進了三天,終還是掙扎著爬起來,得想法子讓圣上收回成命。
為了搶時間,郭昕派出的裴玄使團,去歲末離開龜茲城,風雪中穿越回紇孔道,在回紇境內雖未遇勁敵,但惡劣的天氣令使團中的仆從和牲口,紛紛喪命。待進入大唐北疆,裴玄身邊僅剩兩名安西軍士。和當年張騫出使西域的艱難,有勝之而無不及。
然而,對于裴玄這樣信念堅定的使者,比喪命更不能接受的,是有辱使命
數日前的梁州行宮,德宗皇帝看到裴玄獻上的安西將士的血書,臉色已陰沉了三分。待到裴玄奏稟,郭都護與李都護,愿出安西將士,與頓莫賀可汗相商借兵、赴京畿平叛時,天子終于冷笑一聲,開口道“安史之亂中,郭都護尚在中原,難道忘了我大唐問回紇借兵的后果了嗎?”
裴玄也是在建中二年歷盡艱辛去到長安、覲見德宗的安西使團成員,德宗對這個唐語地道、面相純樸的胡人有些印象。
德宗看了一眼階下并無任何表示的李泌,終是緩和了語氣道“裴使,你在梁州城歇息兩日,便回龜茲吧。替朕傳個口諭給郭郡王,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待得叛亂平息,他便率領安西將士們回關中來吧。朕,必以平章事待之。”
裴玄于是成了一個失敗的使者,郁郁踏上歸程。
他在山路泉水邊歇息時,看著自己的面龐,很有些惘然。
這是一張胡人面孔,這張面孔的主人,卻為了唐家將要失去安西北庭,而肝腸寸斷。
從梁州城往北翻越秦嶺、來到奉天城最后一次碰碰運氣的裴玄,是唐家青史上那種最為常見的小人物。
可是,在風云際會的大時代下,小人物有時是無力的,有時又是關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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