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
鐵青著臉的皇甫大夫,恍若未聞,頭也不回,縱馬直往自己的大帳而去。
小郎抱著藤球,頗為尷尬。
牙將默沙龍則從人堆里鉆出來,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也往皇甫珩的帳中走去。
皇甫珩仰靠在繩床上,見默沙龍叩帳而入,也不理睬他,任其在席氈上坐了。
但上下級之間,這種渾無禮法的情形,實是彰顯了一種親密的關系。
默沙龍看到皇甫珩將眼睛閉上,鼻子里粗重地出氣又進氣,喉頭蠕動,好像不停地在咽唾沫。
待上司終于平靜下來,又緩緩睜開眼睛時,默沙龍才開口道“大夫,白日里文哲所稟報的冬衣之事,末將其實前幾日就去打探過。聽聞是,是兩浙的韓滉和淮南的陳少游,原本要走水路運來米和絹帛,可現在卻將東西堆在潤州和揚州,并未發運。”
皇甫珩聞言,倏地坐直了身體,冷冷問道“你因何而知?普王殿下著人告訴你的?”
默沙龍倒是毫無遲疑,老實地點頭道“末將一心追隨殿下與大夫,軍中若有異動,末將實則比大夫還心焦,前日趁大夫允我回長安探望雙親之時,直接去了普王殿下府上,殿下親口與我所言。殿下還說,據他所知,奉天行營渾瑊渾公那邊,也無冬衣冬糧運過去,本來渾公要往河中發兵,配合馬郡王拔掉李懷光的幾座城池,現下也沒動靜了。”
有動靜才怪,皇甫珩心道。
白日里,何文哲提到了去歲的涇師兵變時,立刻意識到好比打了皇甫珩這個涇師舊將的耳光而窘迫惶恐,但皇甫珩其實倒與他想到了一處去。
都是募來的兵,自家哪里還有田畝,不靠軍餉,喝著西北風,誰還會替朝廷去沖鋒陷陣、殺敵平叛?不再演一次涇師之變就不錯了。
默沙龍接著說下去“普王殿下也著急得很,他受圣上器重,素知朝廷對神策軍最是優厚,從無拖欠衣糧的先例,若此番連渾公、駱公和尚可孤那邊的神策軍,也未領到冬衣冬糧,足見不獨是輕慢了吾等胡人。今歲蝗災遍布京畿,草木無遺,東南糧船若再不到,可怎生是好。不過,普王仍叮囑我回到軍中后助大夫穩住軍心,他也會在長安替大夫想想辦法。”
皇甫珩緊蹙的眉頭稍稍松了些。這個默沙龍,看來實則比那何文哲有心而善謀些。想必方才他對何文哲所言,也不是出于事不關己和稀泥的意思,而是要他稍安勿躁。
皇甫珩沉吟片刻,又問道“殿下還對你說了什么?”
默沙龍這回稍有斟酌,才開口“殿下托末將轉達謝意,說他與宋三娘子,已開始行六禮。待禮成,大夫和殿下就是一家人了,殿下自是更不會讓大夫在領軍征戰上,受了朝廷什么委屈。”
默沙龍話音未落,卻只聽“砰”地一聲,皇甫珩抓起桌案上的茶盞,扔到了地上。
默沙龍被嚇得一顫,忙伏在地上,瞅著那些碎陶片,心下卻竊喜。
定是咸陽城中那位大娘子,聽到風吹草動,得知自家妹子要嫁去普王府中,與大夫起了爭執。
不過,與眼前這位主帥相處了月余,默沙龍認為自己已摸透了他的脾性。越是這樣的時候,自己反而越是用不著惶惶退去。
默沙龍感到,皇甫珩的憤怒也好,仇怨也好,恐懼也好,雖在眾人面前似乎能藏住掖住,其實胸膛里早已不知紛雜繚亂成了怎生模樣。
就像懦弱的主人拉不住難馴的馬匹,就像沒頭的蒼蠅飛不出半掩的木窗。
一個男子,若無沉穩的主見和堅韌的意志,若對自己的和野心缺乏清醒的認知,他甚至,比那些軍營帳下的風聲婦人,更為飄蕩不定,更容易從一個粗野蠻橫的懷抱,滑向另一個粗野蠻橫的懷抱,卻還以此為榮。
而按照默沙龍真正的主人——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