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營帳突然起火。一個庸沖進帳中,救了我。我在養傷,軍醫卻要毒死我,還是那個庸提前警告了我,我們倆人捂住醫官的嘴悶死了他,我換上醫官的衣服逃了出來。”
“我找了好心的牧人收留,歇息數月后,悄悄潛回邏些城,竟聽聞,贊普對南詔宣稱,我在唐蕃對壘中戰死了,還把‘我’的無頭尸身送回了南詔。”
韋皋聽到這里,隱約已猜測到大概緣由。
只聽蒙尋又道“我當時想,這世上,能相信的,只有兩個人,一個在長安,另一個,便是我的老師,鄭公。我扮了乞兒,歷盡艱苦回到太和城,終于見到了鄭公。”
“那時,你父親,怕是已過身了吧?”韋皋問道。
蒙尋望著他“節下猜對了一半,不獨我父親,我叔父、兄長,還有母親,都不在了。鄭公告訴我,蒙家與他一樣,力主王上重新歸附大唐,故有此難。”
韋皋默然。
雖然情形與他所想一致,但他仍感到寒意爬上后背。
危城中命懸一線也好,御駕前提心吊膽也罷,韋皋仍承認,自己尚能掌握一定的主動,仗劍指揮與斟酌辭令,那也是將軍和臣僚本應具有的心理準備。
而眼前這個早已面目全非的貴族子弟不同。他從幼齡到青年,始終只是政治交易的犧牲品。
“節下,鄭公在南詔聲望遠在我父親之上,親蕃的貴族們尚未敢加害于他,他亦能護我于安妥之地。但我還是要來蜀地。我十歲入邏些城,十四歲從軍,跟著吐蕃軍打了四五年,多少知曉他們的陣法和弱點。節下重創吐蕃之日,容我在軍中祭奠家人。”
韋皋道“不獨如此,我必促成南詔再次歸唐,屆時你回到太和城,是大唐授勛的武將,更是堂堂正正的清平官后人,亦會有機會,為父兄復仇。”
“謝節下收留。”
蒙尋布滿傷痕的面頰,已很難做出生動自然的表情。只能從他沙啞嗓音中,分辨出稍許振作起來的情緒。
繼而,他似乎又在心理上完成了一次跋涉,眼中隱約漾起疲憊之色。
“我是個南詔人,但如今的親人,一個是唐人,一個是吐蕃人。”
蒙尋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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