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世道里,恐怕已經找不出比邊棠的錢家更了解金錢的家族了,那是擁有邊棠“第一錢莊”的商賈世家。
正因如此,錢家一直悄悄厭惡著實行了“禁通商令”的攝政大將軍黃義。
想來正是從這一政策開始,本就受戰爭影響而日漸衰敗的錢家,開始走向了必然的沒落。
曾經盛極一時的商隊們被迫解散,通過各國商隊的頻繁往來而繁榮起的飛錢、匯兌、匯票、存款和短期放貸等生意,也因“閉關鎖國”政策不得不轉回邊棠內經營。
但是,國內短距離商隊資金貿易量都遠不如跨國商隊,以整體交易量收取傭金來賺取利潤的生意們也就不再盈利,存款大幅減少;匯兌則更是無從下手了。
原本作為商路的貿易中心而繁盛一時的邊棠西市已成空市,就連負責在此征稅的市署和監管的平準署也自權利的巔峰落下,成為了不再被重視的衙署。
如今,已是大御七年,雖然錢家仍守著“邊棠第一錢莊”的美譽,但僅靠微薄的借款利息和典當來換取收入的錢莊生意,也讓錢家的規模縮小至鼎盛時的十分之一了。
近兩年,甚至不得不以賣地來維持家族的門面。
這個正在與邊棠一同墜落的家族,在像建帝一般進行過各種毫無結果的嘗試與掙扎之后,將最后的復興希望,放在了被家族稱為“小財神”的錢金身上。
說起這個錢金,她是一個怪人。
或許因為她是錢家長子第一個孩子的緣故,打從她睜開眼的一瞬間,便受到了家族的寵愛。
二十二年前,建帝五年,蕭安之亂早已平息,彼時藩鎮還未起波瀾,而邊棠的經濟在建帝的勤儉努力下,稍有放松的跡象,商道雖比往日危險、凋零,但仍有各國大族的商隊貿易往來。
在此年景下,錢金滿周歲時,錢家舉行了盛大的儀式,甚至還請了來往親密的家族世交尚書令劉勘參加。
雖然不知道這一切與剛滿周歲的孩子有何關聯,但家人仍然為此感到,這孩子未來受到保障的人生,正以風光的開場拉開帷幕,正如人們所期盼著邊棠的新生那般。
錢金的名號,恐怕正是從她抓周的這一天,而被人熟知的。
無論在抓周的紅毯上擺上什么,無論倒換多少次物品的位置,無論大人們如何引導,這個孩子,都直沖著一串銅錢爬去。
那冰涼的錢串被她緊緊摟在懷中,當她發出“咯咯”的歡快笑聲時,錢金祖父驚喜的笑了出來。
他摘下腰間算盤樣的玉佩,試圖引誘娃娃交出錢串,娃娃泰然處之,并不領情。
祖父興致盎然地又從懷中掏出一枚金光粲然的西烏金幣,誰知,還未伸出手去,娃娃便高舉起手中的錢串,似要以此來交換那金幣。
在場的賓客無不稱奇,連尚書令劉勘都大笑地夸贊道“此娃天生聰慧,拿銅錢換金幣,自幼便不做虧本買賣哩。”
自此,娃娃便被喚作了錢金,家中的下人們則總是逗趣地稱她為“小財神”。
然而這樣的錢金,卻有一個深埋于心底的秘密。
自她六歲生辰的當晚,她便經常夢見一個名喚錢莜的女人的故事。關于她的夢,多是完整而連貫的,但內容卻離奇難懂。
于是錢金便將這些夢詳細地記錄下來,漸漸的,她便從中摸到了門道。
錢莜與錢金不同,她生活在一個被稱為上海的地方,有時還會到名為倫敦和紐約的城市住上一段時間。
年幼的錢金無論在地圖和史書上如何尋找,也無法探尋到關于錢莜的哪怕一絲一毫的影子。
直到錢金十歲那年,隨祖父到啟枝行商途中,從與祖父交往甚密的僧人手中,得到了一本名為《萬佛記》的書時,她才發現了些許能夠解惑的線索。
這書中寫道在佛陀還是修行者時,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