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三十年前,由于能流利的使用三種西烏民族語言,年僅二十三歲的玄仟成為了邊棠官方商隊的領隊。
不僅如此,在十多年前,邊棠內憂外患之際,他奉建帝旨意出使西烏,促使西烏在北遼入侵邊棠北境時放棄了再次與北遼聯軍入侵的計劃,他也因此功勛卓著而獲封樂望侯。
只是近兩年,因著商道的廢棄而退出朝堂的玄仟閑居鄉野,已經很久沒有回到中京了。
時隔多年,重新手握符節的玄仟,在大御十年的初夏,作為使節又一次踏上了前往西烏的旅程,后又經西烏到達啟枝。
身在啟枝的錢金祖父聞訊,特意前往玄仟暫駐的啟枝驛所,探望舊識。
錢家祖父幾十年前與玄仟結識于商道,兩方商隊之間多有往來。由于玄仟要務在身,兩位老友只是以茶代酒共進了晚餐,一敘舊情。
看著一切向著嶄新方向迅速變化著的關晴,心里卻產生了久違的失控感。
上一次,這種失控感是因何而出現的呢?
九年前,大御二年,十九歲的關晴和黃不逆終于等過了國喪,在眾人羨慕的目光和漫天飛舞的柳絮中,結為了夫妻。
他們自小攜手一同長大一起玩蹴鞠、一起打馬球、一起把欺負人的孩子們揍哭、一起被罰
他們一直用最清澈、純凈的感情,分享著彼此成長的喜悅。
漸漸的,愛意之花的種子被深深得埋進了兩個情竇初開的心靈的沃土中。他們終于等到了那個春天,綻放出了將中京都侵染喜慶的鮮紅之花。
從黃家到丞相府的迎親之路上飄滿了紅紙和彩帶。
攝政大將軍威嚴的臉上堆滿了笑意,滿意地看著正在認真試穿婚服的兒子那緊張慎重的臉,只覺心中最柔軟的角落因撒進了一束明亮又熾熱的光,而變得異常溫暖了起來。
他拼命地想要抑制住這種難以名狀的激動心情,只怕自己在兒子婚禮當天,丟臉的哭出來。
關晴已經記不太清那些婚禮上繁縟冗長的儀式了,她只記得,在那天夜里黃不逆的眼睛。
她清晰地看見了浮現在黃不逆明亮雙眸中的自己,仿佛那一汪天地中,只有她一人。
不知從何時起,兩個穿梭在池塘旁梨樹下的嬉笑追逐的小孩,開始幻想未來,那些或美好或天真的未來愿景中,總是映襯著彼此的身影。
直到黃不逆手握鮮紅的薄紗蓋頭,帶著些微羞澀的深情靠近自己時,關晴才突然有了愛情的實感。
這一刻,她無疑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也自信會給對面的人帶去同樣的快樂。
第二天清晨,枕邊已經沒有了黃不逆的體溫,想必這個克己自律的人早已像往常一樣,一大早便起床晨練去了。
起身來到銅鏡前準備梳妝的關晴,回想起昨日的幸福,卻使她突然意識到了,她注定不是為愛情而生的女人。
關晴轉過頭去凝視著鏡中那抹青春的倒影,矜持驕傲的表情上閃爍著如鷹一般銳利明亮的眼,眉頭皺起時宛如大山一般聳立,暴露了威嚴的野心。
她忽然冒出了一縷可懼的念頭她終將被幸福拋棄,被這鏡中之人狠狠地甩給歲月。在空洞的幸福里,變成一具徒具形骸的軀殼,然后被那永無止境又不可觸及的野心和欲望毀滅掉僅剩的幸福。
到了那時,鏡中這雙眼睛里,除了與自己的欲望毫不相干的嫉妒與木訥之外,還能透著愛意映射出黃不逆的臉嗎?
不再能做關晴的自己,又能拿怎樣的心情去愛別人呢?
真正的關晴永遠不可能成為只呆在閨房中的女人,她也決不能忍受困于籠中的命運。就算是面對她最愛的黃不逆,她也決不允許自己的靈魂屈膝于他人之下。
銅鏡中的眼眸驀然凌冽了起來,那是關晴還是個孩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