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侍立在御書房外的殿廊下。
房內傳來憤怒的聲音,那聲音尖銳刺耳又顯得格外暴躁。
“狂悖豎子、尀耐殺人田舍漢,汝是何豬狗,又是何鳥人……”
鳥人二字被陛下罵的擲地有聲,鏗鏘有力,清脆如擊磐。
上官婉兒頗為愕然,陛下究竟掌握了多少粗俗鄙語……
不過她也真心佩服張郎這一手,足以載入史冊。
看起來很輕易,里面卻充滿了算計。
不僅算計了陛下和廬陵王,還算計了文武百官。
如果當時別人第一個開口,先機被奪,局面恐難扳回。
可官僚皆擅長明哲保身,在儲君這種國本大事,誰也不敢做出頭鳥。
既是一招險棋,也是一招妙棋!
御書房。
武則天身上穿著極寬大的袍子,罵人時目眥欲裂,手舞足蹈,音調陡升陡降。
張易之埋著頭,凝視光可鑒人的地板,臉上佯裝出格外慚愧恐懼的表情。
陛下儼然化身為菜市場潑婦,能嫻熟使用鍵盤的噴子。
除了沒問候父母,沒攻擊下三路,其他罵人俚語都用了。
要不是自己相貌無懈可擊,恐怕還要被抓著生理缺陷罵。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是罵累了,或許是詞匯匱乏了,武則天雷霆之怒漸漸平息。
她目光透著一絲嘲弄,沙啞著嗓音道:
“張司長深諳權術,將朕玩弄于鼓掌之中,不如朕這個皇帝的位置,讓給你來做。”
“臣不敢。”張易之連忙道。
心下卻滿腹牢騷。
玩弄?
鼓掌,啪啪啪?
武則天接過宮婢遞過的茶水,一口飲盡,而后盯著張易之尖銳質問:
“滿朝文武被你戲耍,心中是不是很得意?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張易之著實按捺不住,手段雖然不光彩,但結果不是雙贏么?
陛下你龍椅都沒坐熱乎,你會希望立太子?
我提心吊膽來這一出,不都是為你么?
他琢磨措辭,旋即面無表情道:
“陛下,臣也是為了大周社稷著想,才出此下策。”
“就算突厥打著反周復唐的旗號,咱們也絕不妥協。”
武則天聞言更惱怒了,戟指道:
“你還敢跟朕頂嘴,朕氣的是這個么?朕氣的是……”
說著戛然而止,跟張易之大眼瞪小眼。
朕為什么生氣來著?
武則天輕咳兩聲,繼續道:“這次暫且放你一馬。”
說完朝宮婢揮揮手,宮婢遞過來一杯清茶。
張易之接過,順勢坐在旁邊的小錦墩上。
武則天瞇了瞇鳳眼,她現在愈發堅信一個道理——
遇事不決,召喚子唯。
她坐靠著,腰背墊著軟枕,淡然開口:
“你如此明察秋毫,洞悉局勢,眼下河北該怎么辦?”
張易之沒有遲疑,接話道:
“河北邊州淪陷,這是大周立國以來,最大的恥辱!”
“唯有用蠻子的鮮血洗刷這個恥辱,讓蠻子顫伏在陛下腳下!”
“故此,北伐迫在眉睫,朝廷盡快下通告,招募山南、河南兩道農戶,至少募兵二十萬。”
武則天表情一僵,很艱難的開口:
“朕估計,恐怕招募不到二十五萬。”
第一,朝廷潰敗,必然讓天下人恐慌,愿意上戰場的就更少了。
第二,春祭將近,馬上就是春耕,春耕本是繁忙操勞的時期,這將是全家下一年的糧食,此時讓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