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河永寧段在此地南三十里,再往北就是本地縣城榮城,太陽行到正中時分,一行又一行形容狼狽的百姓出現在這條小路上。
他們中有背著小孩、滿臉愁苦踽踽獨行的大漢,也有光著腳丫滿臉泥污的婦人,還有幸運的一家逃出好幾個結伴而行的人群。
因為距離縣城近,這些人沒有經過商量第一個想去的就是縣城。
那里都是有錢人,還有父母大人,走到那兒了,總能得到一口飯吃的,然而想到好不容易攢下的家業都被洪水無情沖走,連最堅韌的的男人也忍不住要落下滿臉眼淚。
這許多人都在沉默的趕路,像是在進行一場大型的默劇,突然從后面響起一道凄惶的喊聲“小弟,扁擔?扁擔!你去哪兒了?”
少女在這條小路上前前后后的奔行,呼喊,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多看一眼,他們都已經麻木了,那樣迅猛的洪水呼嘯而來,他們有的甚至連自家孩子的手都沒抓住,人就不見了,還有的是一家人連著屋子一起沖走的。
苦難太多,誰也沒有空去注視別人。
少女終于喊累了,一下子跌坐在路中央,看著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默然而行的人們,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恐懼,大哭起來。
“不要命了,讓開”,伴隨著咕嚕嚕的車輪聲,一輛完好整齊的馬車從后面行來,揮舞著鞭子的車夫面目猙獰,“快滾開。”
前面走著的人都回過頭來,默劇被這一輛飛馳的馬車打破,一只手從旁邊伸出,將坐在路中央一動不動的少女拉到邊上。
馬車飛馳而過,很快不見了蹤影。
那是一些大戶人家,雖然有些大戶被刁仆搶走了很多東西,但總有更多的保存了下來。
把少女拉開的是一個背著老太太的二十左右的年輕人,她抹掉臉上混著泥水的眼淚,說道“多謝大哥了。”
男人沒說話,老太太道“你弟弟應該是被其他人撿走了,到前面的縣城外說不定還能找到。”
少女又哭了,完全想不明白在這個時候什么人還有空去撿別人家的小娃,她只是一眨眼沒看見,弟弟就沒了。
想到擋住搖搖晃晃的門框讓他們趴在門板上逃出來的父母,她心里難受的似火燒煎。
走了一段,老太太回頭對下意識跟著他們的少女道“你家里的人呢?”
見她沒說話,老太太一嘆,又問道“那你村里的人呢?你一個姑娘家,還是跟著熟人走比較好。以后,只怕不好過。”
“我叫蓮花”,少女說道,“我爹娘都沒了,大伯二伯家跟著村里人一起在前面走了,我找弟弟落了下來。大娘,讓我跟著你們一起吧。”
老太太臉上有被曬干的泥巴,聽到這些話,一行淚從眼里滑下來,將臉上的泥巴沖開一道印子。
那男人,始終沒有說話。
蓮花跟在他們身邊走了半晌,期間經過一些沒有受到洪水侵襲的莊子,想去要一些水喝,但一連好幾個莊子上,都是家家戶戶緊閉著門戶。
蓮花在一戶家門口敲了好一會兒,里面也沒有半點聲音。
老太太道“走吧。人家也是擔心,這年月,不能隨意行好心的。”
“有人嗎?我們只想借口水喝”,蓮花又敲了兩下,但里面始終沒有聲音,她便回到路上,跟上已經背著老娘走出一段距離的男人。
走過了有村莊的地方,是一片荒野,有人找到一處小河流,許許多多的人都跑了過去。
蓮花和男人一起去接水,蹲到水邊時,這個一路上都沉默不語的男人突然捂住了眼睛,蓮花嚇了一跳,慢慢地洗了手,捧起一把水喝了,然后又捧著一把去給老太太送去。
老太太遠遠看兒子垂著腦袋,臉上又被沖出兩道溝壑,哽咽道“我是個寡婦,帶大他不容易,我兒是個好孩子,昨晚上大水沖來的時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