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干的活兒不少,到天黑回家時,已經差不多弄好了,明天找一些膠泥,便能開始燒陶了。
羅袖心情不錯,進家門時還是哼著歌兒的。
見她這么高興,季三兒和幾個小孩子的心情也很好,平水蹦跳著跑進家門,喊著道“娘,你知道姑姑今天給我們做了什么好吃的嗎?”
聲音里都是顯擺,但看到院子里坐著許多陌生人,他一下子老實起來。
羅袖緊跟著進來,第一個看見的就是張午,也不覺得意外,向這些人點點頭,她挽了袖子就去打水洗手。
她今天穿的是很簡單的藍布滾灰邊的衣服,一頭烏發扎成魚骨辮,長長的垂在身后,在朦朧的傍晚的天光下,竟然有著一股讓人怎么都捉摸不透的氣質。
張午一時有些發愣,這是他第三次見到羅袖,但每一次她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現在竟然忍不住想,如果娶她,以后的日子應該會很美好吧。
“羅姑娘啊,您可算是回來了”,身著半舊松花綢衣的婦人站起來,向著羅袖熱情道,“您這是干什么去了?”
羅袖自去洗手,像是沒聽見,羅二嫂拿了條麻布手巾過來,趁機跟羅袖道“那是鐘家的嬤嬤,上午的時候就來了,說是幫那張校尉來給你提親的。大嫂聽了就很生氣,便一直把他們晾著。”
家里沒有牛車,看來今天不巧,去西山口開荒的父母和兩個哥哥都沒有回來呢。
“二嫂去歇著吧,我去和他們談談”,羅袖接過手巾擦了擦手。
羅二嫂道“事關你的終身大事,不如等娘回來跟他們說。”
“沒事兒”,羅袖也不會不好意思,把手巾放回廚房,就拿個凳子往院中一放,坐下來抱著手臂道“你們要來干什么的?”
她的目光只落在張午和另一個婦人身上。
剛才開口的錢嬤嬤立時有些不滿,上前兩步笑著道“我們是來向您提親的。”
“請問你是誰?”羅袖很有禮貌地問道。
錢嬤嬤面色絲毫不變,依然笑著道“老奴姓錢,您叫我錢嬤嬤就好。”
“錢嬤嬤啊”,羅袖看向張午,“你們家的仆人好大的譜兒,看起來比這位老夫人還像是主人。”
深藍的夜色下,張午有些窘迫,說道“剛才二嫂明明已經告訴你了,錢嬤嬤是鐘家的嬤嬤。”
“原來你也知道啊”,羅袖說道,懶懶地抬手掏了下耳朵,“你們是來向我提親的,但是這個鐘家的嬤嬤怎么跟個主人似的?你有前妻,前妻還是鐘家的?所以你以后娶親,也需得他們家前來張羅?”
張老夫人頓時難堪非常,說道“羅姑娘,我們并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羅大嫂從廚房沖出來,冷哼,“這是沒有看不起我們的意思?鐘家的那個做過妓女的小姐搶了我家小姑的未婚夫,現在她家的嬤嬤說替你家向我們小姑提親,你們這是惡心誰?”
羅袖點頭,“我大嫂說得很有道理。”
錢嬤嬤臉色難看,上前一步道“說到底你還不只是一個大字不識的農家女,哪兒來的底氣看不起我家小姐?還就告訴你了,如果不是我家小姐安排,你以為張校尉愿意娶你這樣的女人?”
“連待客之道都沒有的人,還想攀上裴家那樣的累世豪族”,錢嬤嬤干坐了大半天,心里早就惱了,此時便毫不客氣地諷刺道“要不是我家小姐擔心你嫁不出去,特地與張家說和,張家會來跟你提親。明白的告訴你,這里面看的是我家小姐的面子。如此,我怎能不來?”
張午要說話,被旁邊的母親按住手。
張老夫人搖了搖頭。讓他們吵,如果婚事不成,兒子既不必踏進這趟渾水,也不會讓裴先生那邊見怪。
張午明白了母親的意思,但心底卻生出一絲不舍,如果是陌路相逢,羅姑娘這樣的,他甚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