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蕙道“我想這個事,為什么覺得害怕呢。因我想到,若世間女子都這樣被綁起來,天長日久的,我們漸漸就都被困在這宅子里了。”
“我不知道母親有沒有讀過《隱十一娘》這個話本子,或者母親知不知道葉十一娘這個人?”看陸夫人微微點頭,溫蕙繼續道,“葉十一娘這樣的女將軍,或許百十年才能出一個這樣的奇女子。可是,若果天下女子都綁腳,終大周一朝,百年千年,也不會再有一個葉將軍了。”
“綁腳這件事,綁的豈止是腳而已,這是活活地把我們女子給捆住了。我這都還沒說,就這件事本身是怎么樣摧殘身體呢。我只是覺得可怕,越想越可怕,越想也越覺得太祖爺爺實在了不起,竟能禁絕這惡習。只可恨,現在江南竟有這許多人追捧,聽說,還搞出什么‘抱小姐’來。一個人連路都不能自己走,那不是殘廢嗎?我實在不明白,怎么竟還會有人覺得殘廢好?”
陸夫人許久沒說話,才道“不止江南。”
溫蕙“啊?”
陸夫人告訴她“京城和北方一些大的府城亦都興起此風了。只不過都是高門大戶,你在青州小地方未曾接觸過這樣的人家罷了。”
溫蕙吃驚“北方都這樣了嗎?”
陸夫人道“自來就是這樣的,衣裳也好,妝容也好,流行什么,都是從江南繁華之地開始,然后漸漸向北。京城一跟風,整個北方便都開始跟風了。
若按這個勢頭發展下去,溫蕙都不敢細想。因若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還沒什么,若是大局鋪開,就當真令人害怕了。
她不禁沉默下來。
陸夫人卻問她“我且問你,倘若我今日非得讓你綁腳,強讓人壓著你綁,必要給你綁出一對小腳,你又待如何?”
溫蕙吃驚,抬眼看陸夫人。卻見她嘴角含笑,眼含期待。那目光竟十分雀躍,與平日那個清幽淡雅的婆婆十分不同。
溫蕙眨眨眼,大著膽子道“那我……去州府里告?”
溫蕙小腦袋瓜里想得簡單。因這事,本就是民不舉,官不究。那她就去舉告唄。
陸夫人道“你公爹便在州府府衙里,官場上互相照顧,州府的人一聽你是陸家兒媳,必先不受理,先通知你公爹。你公爹便使人叉你回來,我便尋間柴房,將你往里面一鎖。好了,這事結了。”
溫蕙直接傻眼。
她傻了半天,不服氣,想了想又道“那我便不去本地州府里,我去南昌府告去。”
因南昌府是江西省會,那里有比州府長官更高級別的上官呢。
這邏輯沒什么錯,但陸夫人道“以兒女告父母,沒有親親相隱,為不孝。你要先挨一頓板子,然后下牢獄。因你做下這不孝之事,我一封休書休了你,你娘家無可辯駁,只能將你領回去。好了,這事結了。”
大周律中有明確的規定,除了謀逆大罪外,若父母長輩犯罪,兒女子孫為其遮掩,則兒女子孫無罪,不會被律法追究責任。此是親親相隱。
但若子女兒孫揭發父母祖父母所犯之罪,就是壞人倫,大不孝了。
這個溫蕙是明白的,她只想不到會被陸夫人引用到此處,不由目瞪口呆。
她絞盡腦汁,忽地以拳擊掌“我傻了!我會功夫的,這府里沒人能打得過我。哦,我陪房的那個說不定,但他是我的人,只會幫我。所以沒人能強給我綁腳的!”
陸夫人道“婆母派去管教兒媳的人,竟被兒媳打翻在地。這已經不是不敬,這是忤逆了。我一封休書休了你。好了,這事又結了。”
這個“又”字腔調還轉了個彎,帶著余韻。
溫蕙傻傻地張著嘴。
才發現,照陸夫人這些邏輯,若她硬要給她綁腳,自己竟全然無路可走!
只因她是婆母,是丈夫的母親,這個天然的身份,便能壓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