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趙烺的眼睛似乎才聚焦,但仍然投在地上。
“我沒想讓她死。我知道不是她干的,她沒有這么狠。”趙烺說,“但她真的不適合做皇后。”
“廢了她,也是為她好。娘娘根本沒有能力化解這許多算計。”霍決說,“陛下做的并沒有錯。”
“是呢,還是你懂我。”趙烺說,“我想讓她先到冷宮避一避,待我理清這些事,再給她一個妃位。”
不為后,只為妃,也沒有兒子,不對人造成威脅,她就又能過上從前那種,簡簡單單快快樂樂的日子了。再也不用被硬逼著做那些她最討厭的事了。
她素來喜歡隨心所欲,最討厭被規矩束縛的。
趙烺眼淚劃過臉頰“她的脾氣,怎么這么大呢?”
霍決看著他。
因為這脾氣,是你慣出來的啊,他想。
趙烺和方氏,也是少年結發。
也是一路走來,也曾約定過生同衾死同穴。
皇帝拭去淚痕,喚道“提督監察院事霍決。”
霍決垂眸“臣在。”
皇帝道“給朕找出這個殘害皇嗣的人,千刀萬剮。”
霍決道“是。”
這一夜,半個宮城都亮著燈。
等到天亮的時候,霍決便來回稟。他的效率,自來是如此之高的。不管什么事,交給他,皇帝便放心。
“是許妃娘娘。”他道,“動手的是麗嬪身邊的一個宮人。”
許妃,皇長子的生母。
龍床的帳子垂著,隱隱能看到皇帝坐在床上。
他呢喃“忘恩負義,背主之徒。”
因許妃,是方氏的陪嫁丫鬟,因這個身份,這層關系,方氏先讓她停了避子湯,把生庶長子的機會給了她。
皇帝道“賜鴆酒。”
又道“宮人,凌遲。”
霍決要走,皇帝又道“麗嬪,降為美人。”
霍決再次要走,皇帝再次把他叫住。
“我想呢,要是以廢后下葬,她一定又很生氣。”趙烺說,“還是以皇后附葬帝陵吧,那道廢后的旨意,我想收回來,你覺得呢?”
后宮出了這么一檔子事,縱不是皇后干的,也是她治理六宮不力。何況她還是自盡死的。
要以皇后禮葬她,等天徹底亮了,朝臣們上朝來了,且有得吵呢。
文人最愛在這種其實毫無實際意義的東西上較真。
霍決問“附祀太廟嗎?”
趙烺猶豫了一下,道“不用了吧。”
霍決道“就當她是你的妻子下葬吧。”
“正是呢。”趙烺嘆道,“你懂我。”
他的妻子可以和他葬在一起,死同穴,他不算辜負了誓言。
但她終究,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后,不配附祀太廟。
霍決給他支招“跟朝臣們哭少年夫妻吧。”
少年夫妻。
朦朧帳中,皇帝不知道呢喃什么。
霍決退出去了。
霍決折騰了一夜沒睡,但是面上并沒有倦意。
他離開乾清宮,去了翎坤宮肖妃那里。
“陛下正盛年,皇子們也都小,爭大位的事,先不急。”他說,“娘娘以后,不要再做這種事了。若我不替娘娘遮掩,娘娘就得隨許妃一起去了。”
“但陛下肯定是找都督來的。”肖妃回答,“所以我不怕。沒有都督,我一路怎能走到今天。”
霍決卻道“你所求,得不到,白費力。”
肖妃道“我一石二鳥,奏效了,擋路的人沒了,為何就得不到。”
許妃就和她的主人一樣沒腦子,撩撥撩撥,這主仆倆就一起上路了。
“因為你只是一個守門婢女。”霍決道。
肖妃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