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突然人就沒了。

她還想說說四姨娘的事，但牛貴顯然不想跟她談?wù)撴覀?。他轉(zhuǎn)了話題，問起壽宴上的事。

小宮女只能一條條回答他。

人死如煙滅。雖有點(diǎn)愧疚和同情，那個四姨娘畢竟已經(jīng)死了，也已經(jīng)在小宮女看不到的地方處理了，小宮女過段日子，便也將這個四姨娘忘記，開始習(xí)慣新的四姨娘。

新的四姨娘也很安靜恭順，就和別的妾一樣。

牛貴的妾，沒有一個多事的，對小宮女來說，太好管理了。

多么幸運(yùn)啊。

她作了牛夫人之后，出席了一些社交場合，實(shí)是聽到了許多后宅里雞飛狗跳的八卦。

姨娘們照例每日給她請安。

處得久了，知道小宮女并不磋磨她們，她們漸漸在她面前沒有那么僵硬了。

姨娘們甚至?xí)鲃由锨胺?，給小宮女端茶倒水。

這原也是妾室本分，小宮女也不拒絕。只偶爾，姨娘們端著茶盞的手伸出去，不經(jīng)意露出的手腕肌膚上，會露出出觸目驚心的傷痕。

小宮女第一次看見還吃驚，伸出手去，那姨娘已經(jīng)快速地拉上衣袖，安靜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顯然不想多說什么。

小宮女從來不是個會主動摻和別人的事的人，在宮里她看到宮娥們拌嘴都會繞開走。既這樣，她便也閉上了嘴。

小宮女作牛夫人一年零兩個月的時候，九姨娘換人了。

小宮女坐在上面，看著那張完全陌生的面孔，錯愕：“九姨娘呢？”

初姨娘說：“昨日沒了，換了新人。”

阿牛是有些怪癖的。

對數(shù)字，只喜歡雙數(shù)，最喜歡整數(shù)。

十是一個整數(shù)，少了一個便補(bǔ)上一個，總之會讓這個數(shù)字保持是一個整數(shù)。

小宮女許久沒說出話來。

她的目光落在妾室垂著的手臂上，華麗的衣袖遮住了她們的手臂。但小宮女的腦海里，閃過那些偶爾露出來的傷痕。

這天晚上她睡到半夜，被牛貴推醒了。

“做噩夢了？”他問。

她額頭有汗，許久不說話。

牛貴也不多說話，只摟著她，輕輕地拍她的背心。

小宮女緊緊抱著他，耳朵貼在了他的胸口，分明地聽到了清晰的心臟跳動的聲音。

就和別的人一樣，是活的，有血肉，心臟會跳的人啊。

她緊緊閉上眼。

觀察了她一年半之久后，姨娘們確信這個正室是個寬厚的女子。

她們發(fā)起了突然的行動。

她們一起跪在了小宮女的面前，慟哭乞憐，求她救她們。

她們掀起袖子，撩開衣裳，給她看了她們的身體。

小宮女感到暈眩，她猜想的、懷疑的，都成了真。

怎么會這樣……

是的，她以前在宮里，也聽說過，有些有權(quán)勢的宦官，會對女子這樣。

她只沒想到，阿牛也是這樣。

阿牛明明，對她很好。

但四姨娘和九姨娘的香消玉殞證明了阿牛對她很好，牛貴對別人卻不會這樣好。

“夫人，夫人！”初姨娘爬到她跟前，捉住了她的手腕，苦苦哀求，“求求您！只有您能救我們！”

初姨娘抓得她的手腕都疼了。小宮女十分惶恐。

她這一生，沒害過人，但也沒救過人。她從來不認(rèn)為自己有救人的能力。

她們?yōu)槭裁磿X得她能救她們呢？

但她也沒經(jīng)歷過被十個人跪著磕頭求救。

她扛不住，說：“我，那我試……”

這時候，卻響起了男人的聲音，問：“這是在干什么？”

那個聲音不高，他從來不高聲說話，但他的聲音，對姨娘們來說，宛如割命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