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慘死了。
被焚天大火燒成灰燼, 連根頭發也沒留下。
他徹徹底底湮滅在人間,結束了偷來的三百年生命,并于臨死時在大御神流火之中復見烈日凌空的壯美。
沒人知道無慘得見“太陽”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或許連他也分不清是恐懼多一點, 還是不甘多一點,亦或是……后悔?
無從知曉,不必深究。宿命的死結已經打開, 而被命運的繩索勒出的深疤, 只能交給漫長的時間去治愈。
一如人類。
也如緣一。
對于正面遭受過無慘之惡的人來講,得知“無慘之死”后, 那一瞬的難以置信和空落感是如此真實, 甚至遠勝喜悅和解脫。
結束了?
是的, 結束了。
可無慘依舊“活”著, 像是夢魘般扎根在他們心底, 總給人一種極不踏實的感覺。不僅是獲悉消息的鬼殺隊,就連參與過追殺鬼王的犬妖們也有些恍惚。
無法,鬼王為了活命什么都做得出來,曾無數次面臨險境,又能無數次憑本事脫逃。
他的不擇手段, 他的毫無底線, 早已深入人心。無論是人類還是妖怪,都覺得要除掉這禍害得布下天羅地網, 得經過全力一戰,得比他更狠更絕才能取得最后的勝利,偏偏——
緣一的刀鋒揮落, 他連掙扎的余地也無, 竟是這么輕而易舉地死了。
死得輕如鴻毛, 別說人,連妖怪也有些懵。
“無慘死了?”這句話一度成為眾人反復確認的口頭禪。
“死了,連味道都散得一干二凈,哪能活?只是,犬夜叉大人為何不離開,反而守在這兒三天?”
“似乎在等人類的消息?”
犬妖們散了大半,只余三四在場,遠距離陪著緣一。而緣一抱著刀坐在焦土上,聚精會神地觀察著無慘死亡的地界,像是能把那里看出一朵花。
到底是死過一次、化作王虛的人,緣一留下不為別的,只是為了確認無慘死后不能作妖而已。
他記得活物若抱憾而亡,受創的靈魂會在死去之地凝聚,先成地縛靈,再是化為虛。曾經的他能一步從虛進化成瓦史托德,想來以無慘對生的執念,有極大的可能墮落成虛。
為防萬一,他會守著這片地,直到他認定“安全”為止。
約莫第五日,鬼殺隊的鎹鴉帶來了產屋敷真的親筆信。
這位當主的字跡素來穩重,可此次卻失了分寸,有幾筆抖得不像話。但能傳到他手上,就說明這是產屋敷真寫得最好的一封了。
展開信箋,緣一溫和了神色。
掃完內容,緣一舒展了眉宇。
產屋敷真告訴他,纏繞在他們一族命線上的詛咒消失了,無慘確實死了。
五條蓮為他繪上的符文褪盡,他的身體也逐漸健朗。以前的他連揮刀也不能,可昨日竟能手執刀劍揮動十余下,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產屋敷的欣喜與感激,全書于信中。只是,他們一族執著誅滅無慘三百年,驟然得知他的死訊,激動是真,可驚疑也是真。
“未見其死,我心惶惶?!?
但既然手刃者是你,我相信宿命結束了。犬夜叉,我信任你遠勝信任我自己!
緣一,我信你。前世的主公也如此說。
剎那,薄薄的信箋變得沉重起來,恍若前塵與今生的重合,恰似時光齒輪的合并,讓那一位主公與這一位當主的身影交疊起來。
原來,有一種人的氣度和風骨是不論時空轉換、年代更迭、子女交替,也永遠不會改變的。
“真好?!?
詛咒結束,意味著產屋敷一族解脫。至少在人間,產屋敷與無慘已無瓜葛。
可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