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只能聽見女孩子細細抽噎的聲音，季青言靜靜立在一邊，看著人的目光滿眼憋悶，

他活了快半輩子，又什么時候見過這種陣仗，小姑娘之前還安安靜靜的，像沒事人一樣，突然就爆發了，也只說了那么兩句，然后就一直哭個不停，

這虧了沒讓倩兒看見，要是讓她看見自己大半夜出來跟外甥女在一起，還給人家小姑娘惹哭了，那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倒是這洗不洗的清的

行吧，哭也就哭吧，哭過了，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來，后續也就好了。

如阮寶所想，他這次回來的目的確實不單純，確實有這方面的意思，

不過眼下看見小姑娘這樣，他私心里又突然覺得自己有點過了，

天道天道，又哪里是什么賠姻緣，命中注定在一起的人若是不能在一起，這細微的差錯，發展至最后足以影響后續整個空間的崩塌，

天道，什么是天道，天道是維護，天道是維穩。

可現在天道挑中的是小姑娘，小姑娘眼下覺得委屈也是真委屈，

在一起輕飄飄三個字說的是很容易，可這種事又哪里是一個人就能解決的問題，

再一再二的怎么好讓女孩子拉下臉呢。

小姑娘這么委屈，還真是難辦

季青言悶悶的想著，滿心都是無奈。

不知過了多久，阮寶抬起頭來，伸手擦去了眼角的淚滴，淚水洗過的眼睛濕漉漉的，鼻尖也泛著紅，可憐兮兮的，情緒卻穩定了不少，

“行了，你別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么，無非是什么‘撥亂扶正’，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之類的，天道是吧，但凡能救我父兄，公平不公平的我也認了。”

她吸了吸有些不通氣的鼻子，微微闔眼，

“可你得讓我緩緩讓我緩緩”

季青言頓了頓，一時什么也說不出來，在這一瞬他是真挺驚訝的，他還以為他要費好一番的口舌，他以為他要做一回壞人，他以為小姑娘順著這話說下去會破罐子破摔要個魚死網破，

可他沒想過，看起來這樣柔弱的小姑娘，卻是這樣的通透堅強。

突然有點心疼這個便宜外甥女，季青言輕嘆了一口氣，

“你緩緩吧，這事確實讓你為難了，這也是為了蒼生，是功德。”

阮寶聞言凄然一笑，

“蒼生？功德？我沒那么大的心，裝不下那么多人，我沒有天地良心，我只為我家人，為我自己。”

她從地上站起身來，拍了拍裙擺上細微的灰塵，

“夜深了，姨夫，小姨身子重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季青言應了一聲，又問，

“那你呢？”

“我？我自然也回去，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做什么？吹冷風么？”

季青言被她噎住，又不心疼了，

倩兒的外甥女是真真的不可愛！

季青言一路送阮寶到芙蕖宮外，將她送到了，他也就放了心，折身欲走的瞬間，他忽而聽到了一句，

女孩的話音帶著清淺的輕蔑，

“姨夫，你們男人是不是都覺得，不管受了什么樣的傷，都會復原？”

季青言愣了一下，復而微微一笑，

“不，只要不死，就會復原，”

他的手虛虛指上自己的胸口，看著她的目光意味深長，

“很多事情我無法回答你，不過你可以問問你自己，你的心，死了嗎？”

幽深的目光似是要一路探進她的靈魂，她往后錯了一步，神色躲閃。

說這話憑的不是什么本意，只是一股憤懣的怨氣，而這股怨氣，在季青言這一句話下潰然四散，

心死了嗎？對那個人的心死了嗎？

真的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