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的心思。
娘就噤了口。
下一次林振海再來時,娘就故意躲得遠一些,她想給閨女創造些機會,讓她慢慢喜歡上林振海。
林振海湊到白冬菊身前菊,你看你都曬黑了。
他又說菊,等上秋了,賣了地里的糧食,俺領你到城里,扯塊布,做件鮮亮的褂子。
他還說菊,以后田里的活你少干些,有俺吶。你捎個信,俺就過來幫你。
白冬菊不說話,但心里還是軟軟的、柔柔的。人畢竟是有感情的,就是一塊石頭都能焐熱了,何況一顆活蹦亂跳的心吶。
林振海再走時,她就抬起頭說哎,你走啊——
林振海一邊擦著頭上的汗,一邊說那俺就走了。
嘴上這么說了,腳下卻沒有動。
她趕緊說那你就走吧,還有一程路呢。天不早了,太陽快落山哩。
他站在那里也說可不是,太陽都落山了,那俺就走了。
林振海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她抬起頭,看著他健步如飛的樣子,心里動了一下,又動了一下。
如果事情順風順水地就這么走下去,結局也許就會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結果卻是,就在那年的秋天,林振海失手打死了大戶家的少爺,跑到山里,做起了土匪。
白冬菊以為林振海這一跑,和自己也就徹底地斷了。他這一跑,就把她以前積攢起來的那一點點熱情,跑得煙消云散了。一個土匪,一個良家女孩,是不會有什么結果的。她幽幽地吐了口氣,把所有郁積在心里的東西就都吐掉了。
偶爾想起林振海時,心里為他的結局有些痛,也有些惋惜。
讓她想不到的是,做了土匪的林振海非但沒有忘記她,看她的次數更是一點沒少。一陣風似的,說來就來了。林振海每一次來,都不會空著手。他騎在馬上,兩個小匪抬著一袋糧食前來叫門。
門是不會開的,一家三口人,聽到林振海的馬蹄聲,早就把大門關了,躲在屋子里,大氣都不敢出。
林振海就在門口喊菊,菊——
她不答話,趴在炕上,渾身抖個不停。為什么抖,她自己也說不清,不知是怕、還是恨。
林振海在外面叫了一陣門,見里面沒有開門的意思,便又大聲地說菊,東西放在門口了。
說完,打馬帶著小匪走了。
那袋糧食果然就放在了門口。
白冬菊一家餓死也不會動那一袋糧食,他們都是老實本分的人,怎么能去接受土匪搶來的東西。
放在門口的東西是乍眼的,白先生偷偷地把東西挪到門口的拐腳處,但還是讓村里人看見了,鄉親們看看那袋東西,又怪怪地望著白冬菊一家。鄉親的目光,像打在一家三口臉上的耳光,讓他們的臉上感到火辣辣的。
白冬菊也就是從那會兒恨上林振海的。林振海在她的心里如同一只蒼蠅,轟不去,又趕不走,讓她害怕又無奈。
林振海出其不意地就又來了。一家人只要聽到馬蹄聲,就用最快的速度關上院門,躲到屋里。
林振海一來,就站在門口高一聲、低一聲地喊菊,菊,俺來了。
這時,他就看見了一次送來的東西,正滿面灰土地放在不起眼的地方,他的心里就沉了沉菊,俺送來的東西是干凈的,俺不搶窮人,那是大戶家的糧食,他們該搶。東西俺放下了。
馬蹄得得地繞著房前屋后又轉了幾圈,他又喊菊,你出來一下,讓俺看一眼,就一眼。
白冬菊趴在炕上,渾身哆嗦著,心里一遍遍地說你個挨千刀的,快走吧。
這時候,林振海又喊了起來菊,你不出來也行,你和俺說句話。
白冬菊終于受不了了,她從炕上爬起來,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快走吧,俺不想和胡子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