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話。
林振海一直跪在那里,低著頭,不說一句話。
和養(yǎng)父母又說了一會兒話,李彪站起身爹、娘,你們多保重,時間不早了,俺要走了。
那你快走吧。別在城里待了,這不是人待的地方,到處都是日本人。
爹說完,狠狠地用眼睛瞪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林振海。
養(yǎng)父母一直把李彪送到院門口,神情里充滿了不舍。
林振海和李彪走后,娘突然掩面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絮叨著這是過的啥日子呀,有家不能回。老天爺呀,你睜睜眼啊,看看俺們遭難的家吧。
李彪和林振海又回到了保安團。
兩個人長久地凝視著,林振海知道李彪這次來,決不是看看爹娘那么簡單,想到李彪幾年前上山勸他參加游擊隊的事,便開了口爹、娘都在日本人手里,這你親眼看到了,想讓俺拉著人馬去參加縣大隊,那是不可能的,也是辦不到的。
李彪望著他,神情復(fù)雜地說知道你是不會走的。你現(xiàn)在就是想?yún)⒓涌h大隊也晚了,你知道,就是因為你,縣大隊犧牲了多少同志?當(dāng)然,他們不是你親手殺的,但你逃脫不掉責(zé)任。
林振海的身子震了一下,終于緩緩地說這都是日本人逼的,如果沒有日本人,俺就不會下山。
縣委和縣大隊現(xiàn)在把你定為這一帶最大的漢奸,專門成立了鋤奸隊,俺就是鋤奸隊的隊長。
林振海聽了,下意識地去摸腰間的槍,見李彪紋絲不動地仍站在那里,他的手又放下了。
李彪目光緊緊地盯視著他,繼續(xù)說下去即使俺不鋤你,也還會有別人來鋤你。如果你想開了,去縣大隊自首,有立功表現(xiàn)的話,也許還會有一線生路。爹娘你放心,只要俺在,有俺一口干的,就不會讓他們喝稀的。爹娘是你的,也是俺的。
林振海的身子猛烈地震了一下,跌坐在椅子上,然后將目光從李彪的臉上移開,定定地望著緊閉的那扇門,半晌才說你今天來這里,就不怕出不去?
李彪神情篤定地看著他既然來了,俺就想好了。你現(xiàn)在可以叫日本人把俺抓起來。
林振海聽了,抱住頭,一副痛苦的樣子。
李彪又接著說道即使俺死了,還會有人來鋤你,直到把你鋤掉為止。
林振海終于把手放下,閉著眼睛說那你現(xiàn)在為啥不動手?沒槍是不是?俺這兒有。
說完,伸手把槍掏了出來。拍在桌子上,小聲地說子彈都上膛了,拿去吧。
李彪盯著那支槍。此時,他距離那槍也就是兩步的樣子,只要撲過去,抓起它,向林振海射擊,整個過程決不會超過兩秒鐘。兩秒鐘之后,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但同時,他也想到了后果,那樣的話,他將插翅難飛。現(xiàn)在,他還不想這么做,他只希望林振海能醒悟,然后尋找合適的機會,帶著保安團走出城門。如此,林振海就獲得了新生。城里城外,看似只是一門之隔,但這一個門,便隔開了兩個世界。
想到這兒,他放低聲音喊了聲哥,俺想在城外等你。
說完,他推開門走了出去。
林振海瞪大了眼睛,望了眼桌上的槍,再看一眼李彪走出去的背影,想想他剛才說過的話俺不鋤你,也會有人來鋤你。哥,俺在城外等你。
他站了起來,追到門口,腳步又停了下來。他喊了聲來人哪。
朱打鐵提著菜和酒匆匆地從外面跑進來你兄弟咋一口酒沒喝就走了?
林振海有氣無力地揮揮手你把他送出城吧。
朱打鐵想問什么,又沒問,放下手里的東西,跑了出去。
鋤奸隊這一次又是空手而歸。
幾個人的情緒都不高,滿懷心事的樣子。李彪走在最前面,王一刀追過來問隊長,你說林振海真的能帶著隊伍,從城里出來?
給他個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