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活動是中國之最、世紀(jì)之巔,可載入史冊最起碼也是吉尼斯記錄什么的——卓爾肯定會把那些報紙扔到垃圾桶里去的。無論那些眼光銳利言辭刻薄的記者們,會把這個活動挖苦批評得怎樣一無是處體無完膚,卓爾都懶得理會,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這一場男人與女人兩廂情愿的合謀,彼此互利互惠、相生相克,他(她)們作為時分時合、時聚時散的利益性盟軍,誰也成不了最后的贏家……
但卓爾卻真的在乎阿不的那句話。
因為那句話本是她想要提醒所有的女人們的。為了說服鄭達(dá)磊接受這個主題,她當(dāng)時恨不能變成一個琢玉人——把鄭達(dá)磊的大腦溝壑重新雕琢一下。她不知道鄭達(dá)磊最終出于什么樣的考慮接受了這個標(biāo)題。就為了鄭達(dá)磊的兼收并蓄從善如流,她當(dāng)時真想在電話里擁抱他了。
我是我自己——
如今,你是你自己嗎?卓爾。
她不知道。
卓爾把身子整個兒伏在了方向盤上。這兒如果是一張床就好了,不軟不硬的床墊,干凈的床單被褥,那是她的小窩兒,充斥著她自己的氣息和體味。家是什么?家就是睡覺的地方。她真的好想回家呵,進(jìn)了門就倒頭大睡,從這個凌晨一直睡到第二天凌晨,不吃不喝像老母豬一樣發(fā)出肆無忌憚的呼嚕聲,然后把這一生缺的覺都統(tǒng)統(tǒng)補回來。當(dāng)一個人真的需要睡覺的時候,一個人獨自酣睡和兩個人相擁而眠,在她看來實在沒有太大的區(qū)別。
卓爾茫然地閉上了眼睛。整整一幢黑洞洞的樓房,家家都是有人住著的。而唯一亮著燈的那一家,主人卻呆在樓下的空地上。
那個亮燈的窗口就是她的家,是她自己掙下的家。每一件家具每一寸墻壁上,都留著她的指紋。那些笨重的桌椅書柜、啰嗦的鍋碗瓢盆直至一臺電腦一顆釘子,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像一只渺小的螞蟻那樣,一點一滴地拖拽扛拉、一步一步地搬進(jìn)去的。她終于有了自己的棲身之地,遮風(fēng)避雨冷暖無慮。在那里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吃就吃想不吃就不吃。如果世界上真有神仙般的日子,怕也只能是這樣了。可是今夜的卓爾,走回這個近在咫尺的暖巢卻是如此艱難。
她終于下決心推開了車門,把自己的身子搬出來,再嘭地一聲關(guān)上了車門。她只能從樓梯上一步一步地挪移上去,她懷疑自己走到11層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但她不回家她還能去哪兒呢?
那是她的家。但那個房子——那個房子實際上并不屬于她,而是屬于開發(fā)商屬于銀行屬于所有她為其打工的老板的。她只為它付出了很少一筆錢然后她必須年年月月日日地一筆一筆付下去直到把那筆巨款徹底付清。據(jù)說有個英國的女作家說過,女人得有自己的一間屋。那肯定是沒錯的。卓爾也許就是在這句格言的倡導(dǎo)下,才下狠心買了自己的屋。問題在于,有了這間屋就等于獲得了她想要的生活么?卓爾有了自己的屋之后才發(fā)現(xiàn)她其實失去了自由。不是那間屋使她失去自由而是買下那間屋所需的錢——那么溫情那么仁慈那么耐心那么人道的分期付款,像一塊西西弗斯的石頭,推上去又滾下來,把她壓在了這座樓的地基上;像一道永遠(yuǎn)不會松扣的鎖鏈,把她拴在了樓梯的鐵欄上。還有這輛寶貝汽車,喝的是油拉出來的是廢氣,吃的是錢吐出來的是養(yǎng)路費保險費保養(yǎng)費修理費存車費的單據(jù)還有隔三差五的罰單……為了她這懸在高空11層的不動產(chǎn)和這間在地面上疲于奔命的流動房子,她得不停地工作,不,不是工作,是掙錢。那一筆一筆固定的開銷一天都不能耽誤,“月供”那兩個字就像月經(jīng)一樣,意味著每個月必經(jīng)的大流量出血,搞得面無人色、心無人情,還得買上一大包衛(wèi)生巾堵漏。卓爾真的好生羨慕那些又能掙錢又掙得開心的女人,卓爾做夢都想痛痛快快地賺上一大筆錢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