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靳強又感覺到一次“腦震”,有點兒像車禍而導(dǎo)致的重度休克,大腦一下子凍住了,變成一團混沌,被黑暗完全籠罩。很久以后才有一道微弱的亮光射進來,然后腦漿慢慢解凍。身邊的如蘋也坐起來了,表情痛苦,目光癡癡呆呆的。靳強不放心傻兒子,趕緊到他的臥室里看看。大壯正在床上翻騰,但沒有醒,翻騰幾次又睡著了,顯然他的反應(yīng)不大。
如蘋自從腦震后就沒睡覺,一直傻坐著,連早飯也忘了做。逸壯醒了,急得大聲喊“媽我要上班!我不吃飯了!”如蘋趕緊起來給他打荷包蛋,但他說來不及了,蹬上自行車就走。靳強像往日一樣跟在后邊護送。鄰居家的忠志正在門口發(fā)愣,看見靳強,沒頭沒腦地說“媽的,今天不敢出門了,腦袋昏昏沉沉的,手頭慢,開車非出事不行。”
街上真的沒有汽車了,天上也沒有空中自行車。只有一輛汽車,拐呀拐呀,一下撞到安全島上,司機出來了,滿街都笑他。司機也笑,臉上流著血。安全島上的警察眼睛瓷瞪著,卻沒有下來處理事故的意思。
靳強覺得今天手腳慢,騎車趕不上大壯,就回家了。如蘋去買菜,出門又折回來,說下雨了,然后就不說話。靳強想了想,說“下雨了,你是不是說要帶雨傘?”她說對,帶了傘又出去。停一會兒她又回來,說還得帶上計算器。今天腦袋發(fā)木,算賬算不利索。靳強把計算器給她,她看了很久,難為情地說“開關(guān)在哪兒?我忘了。”
靳強沒忘,幫她開了電源。他說我陪你去吧。兩人去菜市場買了羊肉、大蔥、菜花、辣椒。賣羊肉的是個姑娘,找錢時一個勁兒問“我找的錢對不對?對不對?”靳強沒把握地說“我覺得不大對吧。”姑娘就把一捧錢捧過來,讓靳強自己拿。靳強沒敢拿,他怕自己算的也不對。
回來時兩人淋濕了,如蘋問“咱們?nèi)r是不是帶了雨傘?”靳強說“你怎么問我呢,這些事不是一直由你操心嗎?”如蘋氣哭了,說“腦袋里黏糊糊的,急死了,咱們給小飛打個電話吧,問問咱們該咋辦。”
靳強擔(dān)心小飛忙,說晚上再打。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如蘋,你可得把小飛的電話號碼記好,別忘了。也把咱家的電話號碼記在本上,別忘了。把各人的名字也寫上,別忘了。”
如蘋很難過,“要是把文字也忘了,那該咋辦呀?”
靳強想了很久,也沒想出辦法,只好說“我一定要堅持記日記,一天也不落下,常寫常練就不會忘了。”
今天是發(fā)退休金的日子,可老兩口沒能領(lǐng)回來。發(fā)工資的電腦出故障了,沒人會修。家里錢不多了,靳強去取存款,可提款機也出故障了,取不出來。怎么辦呢?真把人急死了。大壯晚上回來,靳強如蘋又忘了做晚飯。大壯餓了,但沒有發(fā)脾氣,仔細地看看爹媽,擔(dān)心地說“爸,媽,你們是不是變傻了,和我一樣了?我看八成是的。那我更得去上班,掙錢養(yǎng)活你們。”
老兩口聽了這話有點兒難過——咱倆真會變成傻子,和傻兒子一樣?也有點兒高興,大壯雖然傻,卻知道心疼爹媽,知道為家里操心,這讓老兩口感到安慰。
第二天大壯去上班,去了又回來。他說傻工人都去了,只有聰明廠長沒上班。有人說他自殺了,不知道是真是假。大壯傷心地說“爸、媽,你們領(lǐng)不來工資,我要再不能上班,沒了工資,咱們咋辦呀?”
靳強夫婦很難過,不知道該咋安慰兒子。這時青云來了,她今天沒穿工作服,剛洗過澡,長發(fā)松松地披在后邊,穿著一件潔白的低領(lǐng)t恤,胸部鼓鼓的。大壯看見她,忘了剛才的傷心,高興地喊“云姐姐,你今天真漂亮!”
他像往常一樣,拉著青云的手,笑嘻嘻地盡瞅她。青云沒有害羞,高興地問“大壯,你說,小飛會不會說我漂亮?”
大壯猛點頭,“會的,他一定會說你漂亮,比那個君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