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冷雨停歇,葉啟體外傳來的寒冷與劇痛隨著冷雨之后一同消失,他走在山腰平地的柴門前,看到一方青色巨石,巨石上寫著四字,字跡如龍蛇盤繞,銀勾蠶尾。
君子不問。
“君子不問?”葉啟自語著,他抬頭看向天穹,知道夫子不想讓自己去問,但是,為什么不問?
柴門內傳來了一道清冷的聲音,余簾出現在了柴門之后,她看著似乎在遲疑要不要離開后山的葉啟說道“不問,說的是不去問,并不代表是不想問。”
葉啟神色一頓,悵然點頭,行禮謝過余簾的提醒,走在柴門前,在“君子不”三字下的方格中刻下了問字。
柴門隨即打開,濃霧忽然向他涌來,遮蔽了他的雙眼。
待濃霧匯聚散去,葉啟眼前出現了一座石階,石階白如云霧實質凝結,當他踏步上去,腦海中出現了那個滿是高樓大廈的世界,那里有他痛苦的經歷,也有讓他沉淪進去的人和事。
事實上,葉啟從來不是一個喜歡多想事情的人,他做好某個選擇,只決定想一件事情時,其它的事情,無論有無誘因,他絕對不會再動一絲念頭。
所以他沒有改變那些經歷,也沒有多看那些很美好的人和事,在車輛飛馳的柏油馬路上,他堅定地向前艱難踏出一步,那個世界碎裂,而他直接出現在了石階的中段。
……
“這是怎么做到的?”書院里所有人都走過柴門后的路,對于夢中的事情,夢中的經歷,還有那些石階的恐怖,某種程度上,他們或許比夫子還要清楚,當葉啟一步走在石階中段的時候,他們不可思議,連平時很難受外界影響的李慢慢都不由得驚嘆起來。
君陌皺著眉頭,說道“他既然能夠看到石階,說明他不是心思簡單的人,而心思不簡單的人,怎么可能不受到柴門后的影響?”
余簾淡然地走在崖上,在葉啟推開柴門后,她再沒有了看到柴門前那四字時生出的擔憂,神情放松,眉眼比平時更加地動人。
“他可以做到不想。”
善于撫琴,卻也是后山心性最為單純的九先生北宮未央贊嘆說道“以絕強的意志為鋒冷靜地斬掉自己所想,這比自己要剁掉自己的腦袋還要難,方才能做到不受誘因不想不愿想之事,這樣的人都是狠人,如果他要學琴,一定是世間最偉大的琴師。”
老六摸著腦袋,問道“為什么?”
十先生西門不惑替北宮未央解釋說道“人不管在幾歲,總有經歷,曲到高處,除了要勾動聽眾之心,也會勾動樂師之心,問題是,樂師若要隨琴曲心緒浮動,感傷懷古,那樂曲還怎么彈,怎么吹?哭的稀里嘩啦,鼻涕都流到了簫里,鼻涕都低落在琴上,這時還怎么能奏出動人的妙音?”
北宮未央接著說道“人一定會有情緒,而在情緒動的時候,總會影響肢體的協調,就像去年六師兄被二師兄揍,恰逢前院送來幾張兵器圖紙,六師兄你本應該一錘而成的兵器,卻多錘了幾錘。”
君陌說道“就像殺人,那些憤怒的人總是要比冷靜的人好殺。”
老六摸著后腦,想通了這件事情,說道“現在我的感覺是,夫子想要讓他進樓,而不是同意他進樓。”
四先生范悅在手里轉著的兩顆玉珠停了下來,說道“我們去迎接小師弟吧。”
柴門后的臺階與知守觀不同,知守觀是陷阱,若被每一步下出現的畫面吸引,當你的腳步再多遲疑一刻就會踏入那個陷阱,然后就會回到原點,而柴門之后的臺階是感觸,只要觸及,就很難再自其中而出,便是要歷經無數歲月的考驗,爬過不知幾數臺階,當你逐漸在歲月中迷失自我,那自然也登不了二層樓。
本質不同,但考驗的都是自身的意志,葉啟從不缺意志,所以他能不想不愿想的,所以北宮未央說他是狠人。
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