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關子賣得有些過了。”沉月陰沉著臉“我同巫山神君不過點頭之交,難到關于他的事我都得一清二楚?你要說便說,不說就請回吧。”
非但性子急,脾氣還不小,真不討喜,怕只有伍逸好這口,炎禹淡了神色,不疾不徐道“他在凡地的修為僅剩一層,為防變數,大帝以應龍尾羽護他周全,但他卻輕易給了你,此番罰他去長海算是從輕。”
沉月將過往捋了捋,始才恍然“這么說來,也幸得我之后又還給了他,否則恐怕就不是罰他去長海了。”
“月境涼寒,我如今無靈法護體,不能久留。”炎禹起身告辭“香兒的事,我信河神非涼薄無義之人,炎禹就先在此謝過。”
沉月漠然以對,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待客人遠去,消失無影,她才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壓倒了一片藍熒草。
月境的天空總是無云,滿眼靛青無雜色,看得人困意直逼,有一片藍葉戳得沉月耳朵癢,她隨手揪了下來,舉高端詳,百無聊賴地對比起了藍葉和天空的顏色,自言自語“嗯——我還是喜歡熒光閃閃的東西。”
于是她心喜地把那片葉子嵌入眉間,用做了花鈿。
約莫前客才剛走了一刻鐘,設在一里外的結界又傳訊來。
沉月稍稍撐起了一個弧度,掌托著頭,無奈嘆氣“今日可真是不安寧。”
化出的墊子也懶得收了,她還多化了躺椅軟枕在身下,畢竟身份使然,睡地上顯太隨意,對這位來人,還是應該端點居高的姿態。
“施微見過河神。”一身玄色裙衫的女子走到沉月身側躬身施禮。
五年間,這月境的水宮神君總共來找過她兩次,第一次是統御大帝領著她重回月境,此人前來問候,想也是來看她是否還如以往癡傻。第二次此人浩浩蕩蕩送來十幾個侍女,但被沉月拒了,一個不留,理由是無處安置,總不能都睡地上,就算都不介意睡地上,沉月還怕她們壓壞藍熒草。今兒個是第三次,相較她未去凡地前,此人幾十年才來問候一次,如此造訪次數可說是異常頻繁了。
沉月示意落座,“何事?”
“施微這次來是為了姬狐一族去留。”仍站著。
“我若沒記錯,月境這些魚蟲鳥獸之事,你向來不曾知會我。”三分諷刺,卻是事實。
“河神心中有氣實乃常情,也請河神恕施微直言,您那些年心智不及孩童,就算施微事無巨細呈報于您……”
“行了!”沉月知道是自己使性子,但也不想被別人戳破,于是轉正話題“姬狐自認是月境原生神靈,從未將靠自身苦修而得以入界門的妖放在眼里,時常欺辱,大帝早有處置其之意,如今犯下滅妖靈毀妖身之大過,剛好給了大帝一個由頭。”
“施微是想,畢竟是守護月境的神獸之一,河神您若去求情……”
沉月想到此前那幾個總是拿東西扔她,一口一個傻女,呆子喚她的頑劣孩童。她閉上眼慢條斯理道“姬狐的跋扈豈非一日,對后輩的教養亦甚不合我意,出事只是早晚之分,求情反是縱容,此后誰都能效仿了不是?流放到下界尚可重修,得反省自身的機會乃是福報,何以要求情?”
一番長語顧全不偏袒,亦無冷漠至外,如今的河神非但不再癡傻,還玲瓏通透,施微始終站著,附議此話“施微知道該如何做了。”
“沒事了就離開吧。”沉月背過躺平。
“施微告辭。”走了兩步施微卻又回過頭,踟躕半晌才問道“人無論如何變,性子始終如一,可您此次回來,性子卻冷清了許多,河神是……在凡地留有遺憾嗎?”
沉月已經閉上的眼睛重新睜開,藍熒草的色印入月河的水,在波卷浪涌的岸邊閃動著不太真切的流光,一如她在凡地渾渾噩噩的不太真切的那幾十年還有……
她多久沒有想起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