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基緊跑的步伐停下,她像做夢一樣往前看,前方的兩道背影擁抱,好似小情侶在看一場盛大的煙火表演。這對小情侶五十歲了,盛大的煙火表演的確是有煙也有火。
煙是燃燒的木頭發出的,火是被點燃的一切和人心里的怒火。
少女終于停住了,她聽到了民眾們的爭搶聲。如果說搶奪情有可原,那么搶奪之中的狼狽樣子總么都不順眼。打一個比方,餓急了的瘋狗同時沖向一根骨頭。
民眾們前搶糧,糧搶光了搶財務,財務洗劫一空那么看看家具和裝飾。人已經瘋了,冒著沖天的大火也要保住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不撒手。
谷地到處都在復刻,復刻火焰復刻人,復刻搶奪復刻傷亡。
“衛敬,你這個王八蛋。”左藍單手抱著小普文喊著恨意,“衛敬,王八蛋,衛敬,畜生。”
他嘴上喊的是本地的會議代表,實際上心里痛斥的是另外一個人。一年半之前,戰爭才結束,明明一切欣欣向榮蓬勃發展,何苦要弄這一出?難道會議中的貴族們真就脅迫著那個人嗎?
黎家這一對夫婦能感覺出來身后有人,他們不回頭,全然認為是懷著同樣目的搶奪的人。
背后這個人一直不動,黎夫人有了預感,她回頭,她驚訝,她氣憤,她帶著臉上的灰土說:“貝基!你為什么來這里?回去!回去!”
少女不為所動,她注視著黎夫人焦急的樣子,心里竟生出了一份喜悅。
見狀,黎夫人指著左藍數落,直到黎家主握住了自己妻子的手,暴躁的女人重歸平靜。
“兩位,不介意和我們一起坐坐吧?”
黎家主發出邀約,這個男人的嘴臉還掛著擦拭過的鮮血,左藍和貝基一左一右分開在兩邊,把這對夫婦擺在中間位置上。
黎夫人這一身灰土好像才從泥土地中刨出來,她用自嘲的語氣又故作輕松的說:“我說應該拿幾身替換衣服出來的,這下好了,我的衣服不是被燒毀了就是被扯壞了。拿就拿嘛,干什么要搶?”
這女人有種釋然的姿態,但事實上還是無能為力造成的。關于她先生才擦下去的血液,全然因為倒塌砸到了后背。
“這邊安全嗎?”左藍問,“我們還是快點走吧,東西別想要了。”
言下之意是能保住性命算不錯了,不要奢求太多。
住宅中木質結構因焚燒帶來接連的響聲,一定有失去了支撐的東西倒下去了,在火焰的濃煙中噴出一場完全不同顏色的煙塵。
在轟然落下的余波后,民眾齊刷刷撤出危險地帶,他們沒有就此離開,等著接下來的廢墟尋寶。黎家主的悵然若失轉瞬即逝,他氣力不減,語氣平緩的說道:“一切成為了過去,貴族的時代結束了,谷地的成功預示著其他城市會紛紛效仿。代表先生,當初把貝基托付給您是正確的。我可能這輩子沒有幾次選對過,只有這一次。”
“我們真的不用快點走嗎?”
“沒關系,自己家都沒了,留下來看一眼有什么問題?屋子里沒多少值錢的東西了,有的也是前面幾代人流傳至今的財富。饑荒到來,我們也沒多少食物可以吃,平民就更倒霉了,聽說有一些老人絕食,為了給后代多留一口。我還聽說有那種敗類,通過販賣糧食發了橫財。”
“哪個時代都有這樣的人,所以別管了,走吧。”
“走!”
離開前,黎家夫婦一步三回頭,一直到只能看見半邊天的火光為止。
谷地的貴族們多數在浩劫中受傷,他們疲于阻止無果,隨后貴族們像提前商量過一樣,全部撲向了維持會議,希望城防軍能出動制止。
這些貴族匯聚在維持會議外,到頭來他們連衛敬的面都沒能見上,只能原地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