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小雨。
四月七日。
牛毛花針般的雨,在三更天里隨風飄零。
白墻黑瓦的小鎮上,家家戶戶閉了門。
無相坐在屋檐下,雨水順著漆黑的瓦片一滴滴墜落成斷線的珠子,在地面坑坑洼洼的坑塘里濺出渺小的漣漪。
他已經做好安排。
這安排就是沒有安排。
若是身邊有內應,他還去調動縣兵或是捕快,那只能是打草驚蛇,讓蛇驚覺而不會再來。
他隱隱感到這與金雀山莊有關,而只有引蛇出洞了,他才能看到更多。
“為何,生命總是這么的無奈,無常...”無相或是想到了歌舒云,或是想起了其他什么,而發出感慨。
他仰頭無奈一笑,抓著葫蘆飲酒,看似隨意,但他的精神卻集中無比,隨時準備出手或閃躲。
取證回來的黑色蠟燭他已查過,除了能知道蠟燭是由人蠟制作,其他的就不知了,即便他點燃了,黑色蠟燭也沒有呈現出異樣。
師門的增援情報也來了,鶴家的捕頭趙碧山,追風巡捕華青青明早就會抵達,后續增援也會相繼抵達,這也意味著如果對方要殺自己,今晚就是最好時機。
對方以為他受了重傷,但其實他沒有,這就是最大優勢。
只是不知道那位無名恩公會否如約而至了。
無相低頭,神色微笑著,兩撇小胡子上還沾著酒水,輕輕呢喃著:“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他念著詩,庭院里的桃花正被風吹雨打,他忽地想起了小透。
小透是個瘦弱的女人,她總愛穿寬大的衣服,以遮蔽她的瘦弱。
她是個捕頭...
也是他曾經搭檔過許多次的師姐。
但小透卻離奇地消失在了“白影奇案”里,再未歸來,生死無蹤。
“捕快這一行就是如此,走著走著,總會有些熟人突然就不見了...”無相心底暗暗嘆息,顯然歌舒云的事讓他忍不住挖出了埋葬已久的記憶。
“我若是當年的歌舒云,我可敢立下軍令狀去翻案呢?”
他自問。
卻又自答。
“當然敢!”
寂靜之夜,大戰之前,人就容易胡思亂想,他也不例外。
就在這時,詭異的敲門聲傳來。
咚咚咚~~
咚咚咚~~~
這聲音,如戰火點燃了夜色。
無相精神一振,身形立刻繃緊。
咚咚咚~~~~
敲門聲還在響,似乎如果沒有人回應,那敲門聲就會一直持續下去。
無相沒有回應,他身形閃動之間已經藏入了一邊木柱后的陰影里。
忽地,兩道黑糊糊的影子從門外往院里拋來。
啪嗒!!
骨碌碌...
無相從陰影里看去,只見是兩顆人頭。
正氣閣的捕快帽還系在人頭上,顯然是兩個值勤的捕快,紅燈籠里照出兩雙死不瞑目的瞳孔...
一股強烈的憤怒忽地狠狠刺入了無相心中。
“我已經支開捕快,讓他們在遠處值勤...
他們根本不會也不該被卷入你們的刺殺中...
他們不會妨礙到你們。
戰場在這兒,你們沖我來就是了......為什么,為什么還要殺他們?!
在正氣閣的閣門之前擊殺捕快,王法何在?敬畏何在?!!”
雖說第二句話是廢話,但無相卻忍不住在心底吼了出來。
一瞬間,他的怒意就被點燃了。
“這些捕快都是有家人的!他們吃官家飯,為的也是養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