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清朗無比,只是氣溫依舊低,肅州城外的百姓驅蚊早就脫掉了厚棉衣換上了夾襖,忙碌在田間播種。
“大牛,你瞎跑什么!”說話的老農一把拉起摔在路中間的孫子,隨后一臉惶恐的道歉,“小娃子不懂事驚了馬,還請貴人多包涵,大牛還不趕快給貴人道歉。”
說是小娃子,其實這個頭看起來也有七八歲了,農家清貧,也沒銀子上私塾,所以家人在田間耕種,閑著無事的半大小子就在路邊瞎跑。
馬車速度并不快,大牛跑過來時,何生也已經勒停了馬。
“老人家不必在意,小孩子頑皮也正常。”何生沉聲開口,可看著一身泥污,皮膚粗糙又黝黑半大小子,再想到馬車里粉妝玉琢的自家小姐,這人和人果真沒辦法比。
“多謝貴人。”聽到何生這話,老農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家里佃的這兩畝田在城外,平日里官道上來往的馬車也多,上個月黃家的孫子就是沖撞了貴人的馬車,被打了兩鞭子,好在沒打在臉上,否則就毀了容了。
這邊老農強拉著大牛往不遠處的地里走,枯樹皮一般的臉上不由露出悲慟和無奈,“大牛,你別犯傻,你娘的藥錢爺爺和你爹會賺,你想想鐵柱子,脖子的疤還沒掉呢。”
“爺爺,我……”大牛一下子紅了眼眶,想到躺在床上整日咳嗽的娘,再想到因為沒有奶喝而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的小妹妹,淚珠子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可想到鐵柱子脖子上的傷疤,大牛抬手抹去臉上的眼淚,“我就想著貴人要是隨手給點碎銀子,我娘就有錢抓藥了。”
何生和何暖都是練家子,即便爺孫倆說話的聲音不大,這會卻依舊聽的一清二楚。
馬車里,湛非魚透過車窗看到下田的爺孫倆,問道:“剛剛那小孩是看到我們車馬特意跑過來的吧?”
窮山惡水出刁民,一開始湛非魚還是以為這是要碰瓷訛詐,可這爺孫倆面容淳樸,說話也老實。
何暖收回目光把爺孫倆的對話復述了一遍,“這是打算讓馬車撞一下,拿銀子回去看病。”
怔了一下,湛非魚想起當日在金林村的自己,為了能去私塾讀書,那也是想盡了辦法,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官道外是成片的田地,這會還看不到綠色,田地里都是正在忙碌的農人。
隴右道雨水少、風沙大,即便種植了莊稼收成也有限,一年到頭的忙碌下來能填飽肚子就謝天謝地了,若是遇到天災人禍的,一大家子只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小姐?”何暖并不是悲天憫人的性子,更何況大慶朝這樣的人太多,即便想幫也幫不過來。
“下去走走。”湛非魚揚唇一笑,脆聲開口道:“阿生把馬車往路旁邊停一下。”
“是。”何生應下,把馬車往旁邊土路趕了過去,而裝著行李的第二輛馬車也跟著靠了過來。
下了馬車,微風徐徐,雖說還有些清寒,不過陽光明朗,倒不會感覺到冷。
后一步下馬車的何暖趕忙走上前來,“小姐,把披風穿上,田間風大。”
腳步往后避開了,湛非魚無奈的瞅著何暖手里金線暗花云錦的披風,不說這淺白色,就說這長度,從田地里走一圈這披風就沒法穿第二次了。
“我不冷。”湛非魚擺擺手,三兩步向著田埂走了過去,腳步一頓,盯著地上才透出來的綠葉,“這里竟然有薺菜?”
也不怪湛非魚詫異,在金林村的時候,基本都是過了年就能去田間地頭挖到薺菜,那個時候薺菜最鮮嫩,真等到開春了,薺菜都開花了,吃起來有股子苦澀味。
這會看到田埂上的碧綠鮮嫩的薺菜,也難怪她會這般詫異。
何暖把手里披風又放回到了馬車里,低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