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陷入沉思的王猛,潘越悠然自得的抿了一口茶。
文易曾經點評過天下英杰,對王猛尤為的推崇,那語氣里深深的遺憾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
對此肖柏山、潘越等一眾后起之秀很不服氣,雖然后來通過各種情報知道了對方的優秀之處,心中難免還是有些不舒服。
這次出使秦國大營,文易就專門叮囑和王猛打好關系,最好能引起他對唐國的好奇心。
潘越不敢違逆文易的意思,但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引起他對唐國的好奇是嗎?辦法很多,可以選一個比較具有震懾力的方法。
還有比《權與責》以及文易曾經說過的,文明和諸子百家的誕生過程,更具有震懾力的嗎?
果不其然,一番話下來王猛被說懵了。
如果是個老學究或者只是一個一般的學者,聽到這一番理論肯定會強烈抨擊,視之為歪理邪說。
至于這番話里面蘊含的道理?屁的道理,這是對圣人的褻瀆。
尤其是在宋朝之后,哪個人要是敢提出這個理論,會被所有讀書人唾棄。
但一來現在是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亂世往往是對思想禁錮最小的時期。
二來王猛也不是老學究,或者說他是個實用主義者。心中根本就沒有什么圣不圣,有用就可以。
所以他反而能冷靜下來思考這番話——盡管他也覺得很荒謬。
越思考他就越覺得有道理,且不論真相如何,至少對方從一個獨特的視角提出了能自圓其說的觀點。
等等……自圓其說?不對,有漏洞。
他抬起頭盯著潘越問道:“這些思想全部都是生……生產力決定的嗎?難道和既往的思想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下輪到潘越震驚了,要知道他們第一次聽說這個理論的時候除了震驚還是震驚,根本就沒有腦子去思考這些。
而王猛第一次聽說,而且這么快就想到了這一點,這是何等的聰明。
不過他馬上就反應過來,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說道:“王相公果然不愧是陛下盛贊的世之大才,第一次聽說這個理論就能想到這一點。”
王猛絲毫沒有得意,道:“謬贊了,不知唐皇陛下可有解釋?”
潘越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問道:“王相公玩過滾雪球嗎?”
王猛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問,但還是點頭道:“玩過。”
潘越道:“滾雪球的時候,最開始雪球較小,我們可以隨意的推動,也可以隨意的改變它的方向。”
“隨著雪球越滾越大,我們想改變它的方向也變得困難起來,只有順著它前進的方向推才能更省力。”
“推雪球的人就是生產力,雪球就是人類文明。”
“最開始的時候生產力低下人類飲毛茹血,文明程度低思想簡單,一個簡單的發明就能改變人類的思想。”
“比如有巢氏發明了房屋,燧人氏發明了火……甚至一個鋤頭的發明都能引起一場變革。”
“人類的文明在生產力的推動下變得越來越繁盛越來越強大,再想推動它就變得尤為困難……”
“當文明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生產力也很難改變它的前進方向。”
“當雪球足夠大,如果推球的人強行去改變它的方向,甚至會被壓死……這就是為什么很多變法之人沒有好下場的原因。”
“但是,如果沒有了推球的人,這顆雪球就會停下不走,也就意味著整個世界的文明開始停滯不前,直到有新的推球人出現。”
“……這就是陛下對于你剛才那個問題的回答。”
王猛再次陷入了思考,這個比喻他聽懂了,當文明強大到一定程度確實可以自己影響自己的發展方向,但依然離不開‘手’的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