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酒喝得太多,張獻忠精神也出現不正常的征兆。
那一天,獨坐飲食,喝悶酒,忽然見到空中伸出千百只人手來奪自己桉上的食物。
張獻忠嚇了一跳,抹抹眼睛,清醒一下,又什么都沒有了。
舉杯消愁愁更愁,張獻忠的心情不斷墜向深谷,零星殺戮漸漸變成集體屠殺。
他平生極為厭惡官場風習,甚至對自己任用的文官,他也抑制不住厭惡之情。
有一次,部下大將孫可望遠征凱旋,張獻忠部下的文官們按明朝官場舊例,出城遠迎,進獻賀禮,遞“連名狀”。
張獻忠聞知,“怒其沿故朝陋習,按名棒殺二百人”。
有一次,因一點小小過錯,株連殺掉了自己屬下三百多名文官。
有人勸他說都殺光了誰還為他服務,張獻忠說:“文官怕沒人做耶?”
如果斗膽說一句張獻忠是殺人魔頭,也許并不過分。張獻忠本人正是以此自命并自詡的。
遍數歷史上的豪杰人物,坦然宣稱自己身負“下界收人”的使命,并身體力行,樂而不疲者,唯張獻忠一人。
如果生活在今天,張獻忠會是心理學家用來分析“反社會型人格障礙”的最佳樣本。
他讀書期間表現頑劣,成年后不能維持長久的工作,無法遵守社會秩序,行動無計劃,沖動,他報復的強度與受到的挑釁不成比例,他性情異常而智能,認知卻沒有任何障礙,這些典型病狀體現得非常明顯。
特別是,在四十一年的人生中,幾乎找不到他擁有愛心、同情心的證據。雖然一世稱雄,然而在他的眼中,這個世界卻是毫無希望的,他對人生的看法是悲觀至極的。
傳教士慈悲為懷,不忍看到這么多無辜死在張的刀下,曾冒死對張苦苦哀求。
張獻忠卻說:“吾殺若輩,實救若輩于世上諸苦,雖殺之,而實愛之也。”
這句聽起來頗有點玄奧的話,揭示了張獻忠的灰色甚至是黑色的人生觀。
這一人生觀在他那著名的《七殺碑》也得到印證:
天付萬物以與人,人無一物以對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碑文翻譯成白話就是:“天生萬物給人,人的所作所為卻對不起上天,所以被殺也是活該,成了鬼,也別怨我。”
在張獻忠的眼里,這個世界人心敗壞,無官不貪,無人不惡,人人該殺。
明末農民起義軍里有一個引人注目的現象,就是兩大起義領袖李自成和張獻忠都沒有后代。
李自成對兩任妻子都比較專一,這兩個女人卻都沒有生育,并且先后與他人私奔。
張獻忠則似乎沒有愛過任何一個女人,他身邊的女人經常是在陪宿幾夜之后就被殺掉。并且,張獻忠對漂亮女人有一種難以理解的仇恨,對折磨她們總是有著格外的興趣。
在可信度較高的史料中,沒有發現張獻忠有過孩子的證據,只知道他認了許多義子。
如果猜測這兩位領袖在性能力方面有問題,也許不能說是毫無道理。
在“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時代,這一事實給人帶來的挫折感是今天的人們很難體會的。
這也許是強化張獻忠厭世情緒的一個重要因素。
破壞這個世界,多年來是他唯一的快樂來源。操縱別人的生命,則是他感受自我存在價值的重要方式。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在入川之前,關于張獻忠的喜怒無常記載就非常之多。
他到漢州時,許多百姓“匍伏道左”來歡迎他。張獻忠很高興,遂賞給每個人一塊元寶。
回新都時,同樣有百姓早早地來到道邊迎接他,張獻忠卻勃然大怒:“你們是想要老子的元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