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綠瓦灰的高聳院墻款款于山道隱現,夾道翠竹掩映著一扇柴門。此時只需略微用力推,就能走進古舊的道觀之中,聞到那股裊裊升騰的熏煙之氣。
在經歷過那一夜的風波之后,江聞對帶著香氣的東西都充滿了警惕,總覺得從中能嗅出什么不詳的意味。
步行靠近大殿,寒風幽悄環繞著室內,誦經聲隱隱可聞。
雖說當夜險遭兵燹,可白蓮教的行事風格怎么也比清兵磊落,沒做出什么刮金粉搜肚腸的齷齪事,大殿里的泥胎塑像才能依舊雙目微閉地歆享著香火,波瀾不驚中還帶著些許僥幸。
江聞把徒弟們打發在院內玩耍,自己走進大殿里,瞬間就看到了低頭誦經的老道士。他從背后看去頭發花白,就像一株歷經風霜的蒼松。
“江聞。”
還沒開口,老道士就像是背后長眼,喊破了他的身份。
“真人,別來無恙啊。”
兩人默契地打了個招呼,就各自沉默了下來。江聞隨意地坐在蒲團上,雙眼望向道觀三清殿頂,慢慢數著上面椽桷的數量。
這座年深日久的大殿不知是否有靈,能否知道今后不再有穿著不合身道袍的小道士,每天故作老成地詢問香客來意。
而江聞也見不到那個,整天纏著他念志怪故事聽的小孩了。
元化子誦了一遍經,給油燈添了香油,在起身想去取香的當口,開口打斷江聞的遐思。
“江聞,你的身體似乎好轉了不少。”
江聞點了點頭,斜靠在蒲團上沒有起身,探出左手凝神虛握,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就憑空生出,凌空攝取住一把線香。
“說來也算是因禍得福,我的真氣紊亂比原來痊愈不少,真動起手來雖然還有所顧忌,但日常已經能恢復一成功力了。”
正所謂滿血拉二胡,殘血浪全圖,江聞對于自己陰差陽錯回復了一成功力表示很滿意了,至少吊打起人來更加順手。而某個看似牛逼哄哄的天劍,混的還不如自己呢。
獨孤九劍的總訣式渾然太虛,當夜只一劍,就斬下了尸墻上王莽干枯的頭顱。
虛蜃之螺似乎有斷尾求生的意思,以一股腥臭的黏液猶如血般噴濺出來,躲閃不及瞬間燙入了江聞的皮膚。
江聞沒想到長生不死芝內服兇險,液體外敷也狠毒異常。只一瞬,江聞身上芽孢蔓延往里鉆,瀕臨崩潰的身體似乎都擁有了自己的意識,各自想要四分五裂了起來。
然而長生不死藥最為恐怖的五臟溶解、青炁蛻生,卻在江聞身上吃了癟。
紅陽圣童功力雖然精純,終究只苦練一門天師丹息法,護體罡氣無法保全肺腑內臟。而江聞可是身負無數內功心法,其中更是不乏神妙至極的絕頂內功,早就錘煉過無數次的臟腑經絡了。
驟然入侵的長生不死藥還未催動血肉蛻變,就被包括九陽九陰、易筋洗髓、北冥八荒在內的內功自行運轉反擊,強行鎮壓住了五臟溶解的趨勢,如磨盤般消磨異狀、反哺自身。
“沒想到,你還能活著回來。”
元化子也不遮掩,說話總是直來直去,“自古能從架壑升仙宴上活著回來的,都堪稱世間翹楚——如今你這一回來,倒是讓老道很難啟齒承認這事。”
江聞哈哈一笑。
“真人你不也活著回來了嗎,這樣拐彎抹角地夸自己有意思嗎?”
說完江聞也沉默了一會,才坦然地說道,“實不相瞞如果讓我再來一次,我不確定自己還舍得拔劍,更不敢保證能活著回來。”
在揮出那一劍時,江聞也不知道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只是覺得這份長生太過沉重,就像一個深藏在心底最妄誕的野心欲望,再不愿意割舍,就只會把人拖垮。
當時的江聞,認為自己最多仗著劍勢逼退夷怪,甚至做好了像西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