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俠那樣求仁得仁,憑空生出了幾分劍出身死的覺悟。
可如今,看縵亭峰石碎山崩的場面,江聞顯然成功了。
以北冥神功使出獨孤九劍,是以逍遙世間的道家絕學催動深蘊易理的精妙外功,威力層層疊升的同時,也讓他接觸到了一絲玄之又玄的境界——這方明清江湖的大道,似乎帶著股出而逐人的意味。
更重要的是他那一劍,還驚醒了“虛仙界”中沉睡的某個存在。
隨著整片混沌宇宙開始沸騰,強行打開仙界通道的虛蜃之螺,重傷之下最終被反噬撕碎。
江聞知道光憑武學,是絕對營造不出這種天地震驚的威勢,但如果沉睡希祇當時感應到的,是創造這些武學的存在呢?
比如……流荼!?
“真人,縵亭峰上有什么會有這東西,堯之射師為什么要把長生不死藏在這,西王母又為何一定要送走不死藥呢?”
江聞有千頭萬緒,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一切似乎已經有了答案,卻好像自己什么都沒搞明白。
猛然磬聲響起,殿內金聲玉振嗡然清響。
“長生不死,焉知非禍?你真的知道大羿的故事嗎?”
江聞肯定地點了點頭。
“后羿射日,嫦娥奔月嘛,最近剛剛又溫習了一遍,導致我以為自己之前讀的是假書。”
“不學無術,我看你讀的就是假書!我平日都讓你多讀書,少看什么志怪筆記了!”
元化子很鐵不成鋼地說著,緩緩睜眼拂去身前落滿的香灰,“后羿并非大羿,姮娥也不等于嫦娥!漢人張衡《靈憲》記載,羿請無死之藥于西王母,姮娥竊之以奔月。將往,枚筮之于有黃,有黃占之曰吉,姮娥遂托身于月,是為蟾蜍。”
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江聞一眼。
“如今,你知道故事的意思了嗎?”
江聞和老道士對視了一眼,嘴巴慢慢長大再也合不上,連老道士的冷嘲熱諷,都沒空反唇相譏。
在知道不死之藥的真相后,江聞很輕易地就把故事解讀出不同的意味來。姮娥好奇不死之藥的效果,想來也是希望容顏不老、青春永駐,但是吃之前也是心里沒底,所以很講究地請巫師占卜。
時至今日,這個卜筮出的“吉”,究竟指的是能心想事成,還是吃完沒有生命危險,這已經不得而知了。
但江聞能夠想象大羿回到家,看見家里趴著一只蛻化的大癩蛤蟆,孤寡孤寡地想跟他說話,心里的那種驚詫和震怒了……
“嗯,換我的話別說是把牠塞進武夷山的石頭縫,就算是挖開莫霍界面、丟進地幔的決心我都有!”
元化子不再多說,師門保管多年的長生之秘雖然已經沒有了緘口的意義,但更沒必要說到人盡皆知,于是慢慢坐回了蒲團上,再一次念誦起了經文。
“真人念的什么經?”
“老道發愿念誦萬遍《太上救苦經》,拔擢拔眾生于迷途,濟度迷航苦難。”
老道士說得平靜如常,江聞卻從他佝僂的身影中看出了一絲落寞,即便冬日的暖陽依舊披拂在身,卻再也沒有憊懶走神的徒弟,能聽他嘮嘮叨叨說著話了。
誦經萬遍,終究不抵當面一聲師父。
江聞看了看院子瘋跑的凝蝶、練功的文定和發呆的小石頭,陷入了沉默。
經聲、風響聲、樹杪簌簌之聲,人影、窗欞影、輕煙裊裊之影。
大殿中針落可聞,卻分辨不出哪些是真、哪些聲音是幻,仿佛救苦救難的寶經已然是能化實入虛、穿透隔閡,化解人心里肉眼難見的郁結。
聽著元化子的低啞頌唱,江聞忽然想起個說法,說人的死亡其實有三次。
第一次是生命體征消失的時候,作為自身生物意義的死亡;第二次是火化哀悼注銷戶口的時候,作為親友眼中社會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