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雌雄莫辨,偶然湊到光亮處的臉上,才能看見戴著一副五官顛倒、恐怖離奇的鬼面具。
“還未見過世子,卑職乃耿王爺手下小小幕僚,禮節疏忽之處多望擔待。卑職此次斗膽現身,乃因為見不得父子反目,綱倫喪盡,故而想為王爺辯解一二。”
那身影飄飄搖搖地又縮回了陰影里,只剩恍惚的聲音不斷傳出。
“清廷派來的欽差所為之物我也有所了解,適時退讓乃是以退為進,以免阻礙王府的大計。欽差此行雖然跋扈無度,也不過是王爺的一枚棋子,甚至還會幫我們找到消失多年的胞皇尊……”
耿精忠雙眉緊皺,目光冷冷盯向了柱子背后的陰影。
“什么大計都是胡說八道,胞皇尊不過是五代閩國的一樁志怪之事,你又是哪來的妖人?竟然蠱惑父王去找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鬼面人雌雄莫辨地詭笑了幾聲,略帶諂媚地說道:“世子無需再試探卑職了。那黃稷知道的東西,我全都知道,而他語焉不詳的東西,我也一清二楚……”
鬼面人智珠在握地對著耿精忠說著,說話聲卻忽然原地消失,又從另一根柱子的背面發出。
“那胞皇尊乃是梁朝王霸仙人,留給他后人的一樁莫大機緣,說不得就能闔家托身清氣蛻凡成仙。可惜閩惠宗拿到了摩尼寶珠之后,對胞皇尊的期望更勝一籌,不甘心舉家超脫,乃至于癡心妄想地想要舉國飛升!”
對方的說話聲忽高忽低,不斷地在耿精忠耳邊響起。
“閩惠宗輕信了道士陳守元、徐彥的妖言。陳守元自稱可與胞皇尊對話,聽得王霸仙人傳下的旨意,故意將飛升之法說成是托舉天宮、再造龍庭的法術。而徐彥握有巫法,熟知這福州城中的陰泉地眼所在,就引著閩惠宗在宮中視鬼……”
“胡言亂語!鼠輩可敢出來與我一見!”
耿精忠怒罵道,緊握著袖中的腰刀,起身要去追趕陰影中的鬼面人,卻發現對方不知何時又跑到了更遠處的廊柱背后,此時正將雙手的手背貼合,躬身施行著顛倒古怪的禮節。
“世子稍安勿躁,且聽我細細說來。”
鬼面人用雌雄莫辨的聲音說著。
“閩惠宗昏聵無能,自然不像世子這般明察秋毫。然而這無道昏王卻別有一番仙緣,長興三年他對著胞皇尊修道兩個月,竟然誤打誤撞地引出黃龍出水、胞皇現世,讓宮中的道士都措手不及。”
“那一日,王霸仙人與閩惠宗相見,惠宗問曰‘六十年后將安歸’,王霸仙人親口允諾:“六十年后當為大羅仙人。’而他沒有等到的六十年,卑職卻有辦法讓王爺見到……”
耿精忠越聽越混亂,只覺自己遇上了一個妖言惑眾的瘋子,確實中找不到對方所在的方位,只能大聲說道:“徹徹底底的一派胡言,父王千萬不能聽他胡言亂語!”
耿精忠想要上前扯開帷幕,去和不知是清醒是混亂的耿繼茂見上一面,于是他快走幾步趨近交椅,掀掉了虛掩著的紗帷,卻發現耿仲明肥胖而微小的眼睛正緊盯著地面的白石地磚。
耿仲明沒有抬眼看長子一次,只顧著時刻不放地緊盯地面,仿佛這些光潔如玉的白石里寫著什么稍縱即逝的秘密。
肥肉上青紫色的嘴唇微微蠕動,絮叨著說道:“他沒騙我……我都看見了……天宮就要開啟了……”
耿精忠這才忽然察覺,面前的父王似乎并沒有睡著過。
福州城中的每次見面,他都是這般愈發癡迷白石中的“文字”,隨后在肥肉日益堆積里艱難掙扎著,夜夜躲藏在這座大殿中的一角,在呼吸聲中苦苦地、默默地等待著滴漏的刻度走盡,才能再茍活一天。
“父王,你快醒醒!這些都是鬼話啊!”
一股心酸涌上心頭,耿精忠把進門時的那股怨憤全部拋之腦后,此時無比篤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