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聞離開時的掩門聲回蕩耳邊,似乎有鷓鴣在樹叢中叫嚷了幾句,虛寒徹骨的山房之中,很快就只剩下了老僧兩人對燭而坐。
直至此時江聞下山,才是他們兩人說話的時候,安仁上人緩緩說出心中疑惑。
“師兄,我還是想不明白……如當初徐公弘祖那般惡疾,都能在藥池熏蒸中施治得救,那位女施主不過是經脈微瘥,何故會橫遭此劫?”
弘辯方丈低聲嘆息,說起了過去的事。
“安仁,你記得師父當年修建藥池時所說的話么?說來可嘆,石洞藥池當初在你身上收效甚微,徐弘祖施主也因賊人盜書中斷熏蒸,如今女施主行遭不測,也合是情理之中?!?
回憶涌上心頭,安仁上人也低聲嘆息道:“阿彌陀佛,師父的話我當然記得。師父說石洞藥池建成,縱然有萬驗奇效,若沒到福慧雙修、因緣具足之時刻,也終究難以竟功?!?
弘辯方丈澹澹說道:“正是如此。先前強求機緣是我們犯了貪念,倒不如由品照下山利行利他,換來江檀越悲心布施,屆時這段善緣結下,佛祖自然會保佑的?!?
言罷展手對安仁說道,“再說悉檀寺上下,還有誰能比品照更合適呢?”
安仁上人聞言一愣,隨即才顯露出一絲明悟之色,盤坐的身軀勐然一挺,“這段善緣因我們二人而起,合該由悉檀寺得報了。善哉善哉,我倒是差點忘了品照的事情了……”
悉檀寺山門外彎彎曲曲的山道上,面色黝黑的小和尚站在樹蔭里,與背著駱霜兒下山的江聞撞個了正著,顯然是在這里守候多時了。
悉檀寺乃是雞足山最東叢林,后倚九重危崖,前臨大小龍潭,風水形勝有迴龍兩層環之,故而夜黑路險不易攀爬,起初兩人也不多話,只在品照的引領下先來到山麓開闊地帶,隱隱能看見鳳尾村外一片白沙如雪,隨后才健步如飛地沿著小道往北繞去。
由于下山之后的道路逐漸平緩,背著駱霜兒的江聞才有心情與品照閑聊,這一來二去,還打聽出了些先前不知道的事情。
品照的模樣憨厚老實,眉目不似漢人,但舉止頗有出家人的做派,只不過江聞如今已經知道他其實還沒受具足戒,故而稱不得是真和尚,隨口就打聽起了他出家的原因。
一番打聽下來,江聞才知道品照出身么些族,也就是日后所稱的納西族,本身與木家血緣頗近。而木氏是納西族官姓,從明洪武年間的木得土司開始,使用木姓的就僅僅只限于木氏土司一家,即使是木氏土司的同族親戚,也要在三代后旁支要改姓“阿”,五代后必須改姓“和”。
“小師父,原來你不僅不是漢人,身份也不通尋常啊。以咱們這么熟的關系,怎么還一直瞞著我?”
先前小和尚提到過自己俗名叫“阿掝林”,江聞也只以為是方言土語的名字,沒想到他就姓“阿”,更忘了悉檀寺乃是麗江土司木家的家廟,這小和尚若真是平平無奇,豈能隨隨便便在這里出家?
“江施主,我從來沒有隱瞞過你呀。先前方丈和長老們談關于你的事我都聽見了,是大凈師叔說怕我跟你嚼舌,我才忍著沒跟你說的?!?
品照無辜地看著江聞,顯得還有點委屈,似乎想把之前憋著的都說出來,證明自己的清白?!皫熓鍌兌疾幌嘈盼摇km然這雞足山我不是很熟,云南一帶我還是多少知道的。施主碰到的我看不是鬼,而是干麂子!”
品照邊走邊說著,隨時還警惕地望向四周,似乎對于山林間的鬼影幢幢十分小心,轉頭發覺江聞不太相信,繼續解釋道。
“安仁師叔也曾說過這是真事。云南地多五金之氣,開礦的人遇見崩塌被壓死在里面,怨氣深重百年不化,又被土地里的五金之氣所感染,就變成了‘干麂子’,洞內碰見活人就會勐撲上去將其咬死,又或者